“我這裡的功法可多了, 都是以前打本開箱做任務拿到的獎勵。”
做任務也就算了,開箱……紀禾清想起當初趙嵐瑧帶著她到處翻箱倒櫃,當著高總管的麵抓出來的玉勢, 嘴角就不由微微一抽。
絲毫沒有察覺到紀禾清那隱約的嫌棄, 趙嵐瑧坐在紀禾清對麵, 一邊數一邊從背包裡往外掏,一本又一本的功法秘籍就被他掏了出來, 有主修內功輔修外功的,有主修外功輔修內功的, 問她想要哪種。
看到這一本又一本的書籍,紀禾清目光定住, 心跳又加快了幾分。
雖然已經有十年沒打過仗了, 但大晉朝武人的地位並不低。隻是習武不比習文, 習武要熬煉筋骨, 打磨兵器。這兩樣要花去的錢財可不比習文考科舉少。
習文學字, 沒錢買紙筆,可以先用枝條在沙地上寫;沒錢買書, 可以向人借閱謄抄,等一筆字寫得差不多了, 就能去書館抄書賺錢貼補。
但習武不同, 熬煉筋骨,要買藥材鍛體, 這是一筆錢;練武要耗費大量氣力,因此每日都要有肉有米,不能短了吃食,這又是一筆錢。
而就像習文得拜個好先生一樣,習武同樣要拜師, 就算沒有師父,也得有一本秘籍來學,否則自己瞎練,練得好了隻是體魄上強些,練得差了可能去掉半條命。
紀禾清聽說過一個想要靠著習武出人頭地的人,因為沒有師父,自以為勤能補拙,天天太陽沒出山就起床練,連病中也不懈怠。有一日他練著練著忽然倒了下去,再也沒能起來。而講述這個故事給她聽的,是天命盟裡一個打手,她永遠記得那人的洋洋得意與輕視鄙夷。
好的習武秘籍就像是兵書、學說珍本、菜譜等等,是各家的不傳之秘,大部分普通人甚至不知道這種東西存在。
那個打手曾經告訴過她,人的體內除了看得見的血管,還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經絡,所謂內功心法,修的就是這些經絡。倘若習武隻練外功,把自己練成一頭熊,也隻是外強中乾笨把式,隻修內功,皮肉太薄,供不起經絡,就像一隻紙皮船裡托著萬兩黃金,早晚沉下去溺水而亡。隻有內外兼修,才算真正的武者。
——史書上那些所謂力能扛鼎的大英雄,不過是內外兼修的武者,普通人還以為他們當真天生神異,合該稱王稱霸。
想起這些話,紀禾清盯著秘籍的眼神越發熱切。她現在不缺吃喝,缺的正是這樣的自保之力!
可是該主修內功還是主修外功,她根本拿不準。直接詢問,會不會暴露她不是玩家的事實?她沒有背包,沒有探查技能,沒有任務地圖,要是連這個都不懂,會不會又引起趙嵐瑧的懷疑?
目光從麵前一堆秘籍,轉到趙嵐瑧身上,紀禾清忽然將秘籍一推,“你幫我決定吧!”
“我?”趙嵐瑧有點遲疑,“你沒有自己喜歡的嗎?”
紀禾清:“我是萌新,沒有研究過這個……”想起雲鬆寺,她認真道:“你幫我選比較適合下本的可以嗎。”
她看過來的目光亮亮的,好像眼裡隻有他這麼一個人。趙嵐瑧心裡飄飄然,“也對,要找能群戰的。”想著女孩子可能會更喜歡那種仙氣飄飄的,趙嵐瑧一邊挑一邊嘀咕:“以後你可彆後悔了罵我。”
紀禾清無奈,“我是那種人嗎?”
趙嵐瑧很快挑出來一本,“這個,主修內功輔修外功,還有配套的槍法,你能直接學一整套。”
紀禾清接過來一看,名字叫《降龍十八掌》。
紀禾清:……
彈幕:……
【媽呀我看到了什麼,這不是金老的作品嗎?】
【這叫什麼夢幻聯動?難道有咱們這邊的穿越者過去了?】
也許是紀禾清遲疑的時間太久了,趙嵐瑧還以為她看不上,立刻不遺餘力地推薦,“你彆看名字這樣,其實這個遊戲裡的功法名字就是瞎扯的,你翻開看就知道了,就是槍法和配套的功法。而且學槍多好啊,一寸長一寸強,一把槍輪開耍,人還沒近身就被你戳死了。功法裡麵還有步法,讓你跑快點,萬一打不過你趕緊跑,跑來找我,咱們兩個欺負一個……”
紀禾清目光定定看著他,把趙嵐瑧看得怪不自在,“怎麼了?”
紀禾清揚了揚手裡的《降龍十八掌》,“你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眼熟嗎?”
趙嵐瑧又看了一眼,搖頭。
紀禾清:……
確定了,趙嵐瑧口中的老家跟直播間觀眾的世界不是一個地方。
於是她抱著虔誠的心態翻開這本秘籍,原本以為會跟那些珍本一樣晦澀難懂,誰知裡頭都是大白話,一眼就能看明白。她這麼一翻就沉浸進去了,等粗粗看完時,連月亮都開始犯困了。
趙嵐瑧卻似乎永遠那麼精力充沛,見紀禾清翻過最後一頁,他神采奕奕道:“出來,我演示一遍給你看。”
紀禾清立刻走出去,卻隻見庭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杆長槍,那長槍約莫七尺長,槍頭雪亮,槍棍漆黑,就那麼筆直立在夜色中,像一棵傲然的墨竹。紀禾清眼前不禁一亮。
“看好了。”趙嵐瑧單手將長槍拔.出,順手舞了一通,刹那間隻見銀光爍爍,寒星點點,那杆長槍好像不是長槍了,而是成了他的手他的腿,任憑他心意指哪兒打哪兒,舞起來幾乎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圓,每一個挑刺都透著萬鈞之力,最後一個橫掃,隔著老遠,紀禾清都能感覺到一股勁風迎麵撲來,身旁大樹撲簌簌掉了一地葉子。
最後,趙嵐瑧一個回手收槍,長槍在他手裡舞了一圈落回地麵,他還要多問一句,“帥不帥?”
【帥帥帥!帥呆了!】
紀禾清眼神晶亮,“帥!”
得了誇獎,趙嵐瑧眉飛色舞衝她招手,“快過來看看,以後這就是你的槍了!”
紀禾清忙快步跑過去,她停在趙嵐瑧麵前,雙眼直直盯著這杆槍,手指動了好幾次,就是沒敢伸手,有些近鄉情怯的意思。
趙嵐瑧看出她喜歡,立刻把長槍推過去,“拿著。”
紀禾清心跳快得像是已經要衝出來了,她立刻伸手抱住長槍,下一刻,雙手驀地一沉,她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杆長槍在趙嵐瑧手裡看著輕飄飄的,竟然那麼重!
下一瞬,她就被這過分沉重的長槍帶著麵朝下往地麵栽去。
趙嵐瑧本來笑吟吟看著,見紀禾清身子一歪還以為她在玩,等發現不對已經來不及了,他雙手狂揮,焦急道:“鬆手鬆手你鬆手啊!”
砰的一聲,紀禾清連槍帶人摔到了地上,撲了滿身的塵土。
趙嵐瑧蹲下來問她,“沒事吧?早點鬆手不就行了?”
紀禾清仰起沾了草屑的臉看著他,“不鬆,死也不鬆!”
紀禾清一向是從容鎮定的,有時候甚至過分冷靜了,趙嵐瑧還是頭一回見到她露出著這種異常執拗的神態,不禁微微一怔,他這才發現,紀禾清的年紀,好像很小。
而紀禾清仰起頭的這個視角,能看見的不止是趙嵐瑧,還有左邊熱熱鬨鬨的彈幕板。
【哈哈哈你們有注意剛剛趙嵐瑧那個動作嗎?瘋狂甩手,好像一隻拚命拍翅膀卻飛不起來的鳥。】
【講真,以趙嵐瑧的速度,剛剛明明能立刻接住清清的,結果他就在那裡一邊甩手一邊喊,然後眼睜睜看著清清摔下去,這就很難評。】
【是喲,很難評,就跟他給清清套烏龜殼,選功法讓清清隔老遠去戳彆人,讓清清跑路跑快點一樣難評哈哈哈。】
確實有些難評。紀禾清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嵐瑧奇了,“你笑什麼?”
紀禾清也沒多想,說道:“笑你沒接住我。”
趙嵐瑧:“那你願意讓我接嗎?”
月光下蘆花飛舞,趙嵐瑧的陰影落在了她的臉上,紀禾清一時頓住,有些分不清他是隨口一說,還是話裡有話。
她沒有回答。
等趙嵐瑧收了長槍,兩人回到屋子裡,紀禾清才忍不住道:“那把槍,真的給我嗎?”畢竟那一看就是絕頂的好槍,她真的配得上那麼好的兵器嗎?她根本拿不動。
趙嵐瑧:“那還能有假?能遇到你是它三生有幸,都在我倉庫裡吃灰多少年了。”
他應當不會無的放矢。紀禾清抿了抿唇,忍不住嘴角微翹。
趙嵐瑧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紀禾清就跟在他身後走來走去。直到趙嵐瑧在她床榻對麵停下,“好了,就放在這兒,讓你每天都看著睡,不用再跟著我了吧!”
心思被戳中,紀禾清麵上不動聲色,裙子下的鞋底忍不住點了點。
趙嵐瑧將那杆長槍插在地上,槍頭整個沒入地磚縫隙裡,“你現在等級太低,再多吃點膳食配合功法把等級提上去,很快你就能把它拔出來了,等你什麼時候舞得動,什麼時候熟練度達到一百,你就能自己下本了。”
紀禾清連連點頭,眼睛已經定在那杆槍上了。她自己滿身塵土都沒去拍一下,卻掏出帕子把那杆槍擦得發亮,連旁邊的地磚都蹲下去擦了一遍。
趙嵐瑧嘀咕,“就這麼喜歡麼?”
趙嵐瑧離開後,紀禾清立刻就搬了把圓凳坐到長槍旁,雙手捧著功法,時不時就摸一下長槍,愛不釋手。
幾乎整夜沒睡,隻在快天亮時睡了一個時辰,然而時間一到,紀禾清還是忍著疲乏爬了起來。
吃完了趙嵐瑧的投喂,紀禾清眯著眼背誦功法,梳頭侍女翠真一會兒在她耳邊說陛下對她多好多好,多少嬪妃都羨慕不得,一會兒問她今日出門預備帶多少人,下次出門是什麼時候。
紀禾清分心聽了幾句,忽然道:“你想要什麼,直說吧!”
翠真梳頭的動作一哆嗦,而後啪一聲跪到了地上磕頭,“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奴婢隻是隨口說說絕沒有彆的意思。”
紀禾清短暫地怔了一會兒, “你起來吧!”
翠真不敢起來,低著頭還緊攥著那把梳子。
紀禾清抬手去扶她,翠真這才肯定她是真的寬厚,終於抬起頭。
紀禾清其實很少關注這些宮女,她帶著目的進宮,一開始為了應付趙嵐瑧的試探就耗儘心力,好不容易撐過去,現在又有了新的考驗,她根本沒怎麼注意這些人,也許正是因為她這種漠視,才會讓這宮女害怕吧!
此時翠真抬起頭來,她仔細看了會兒,才發現翠真瞧著比她大了好幾歲。
“我讓你有什麼話直說,不是要問罪你的意思。”紀禾清道:“而是我就是這麼個性子,不喜歡身邊人說話拐彎抹角。”但她又很清楚,身為下位者,在上位者麵前受到的壓力是無法言喻的,當初她剛剛進宮,麵對趙嵐瑧時哪一刻不是膽戰心驚?哪怕是後來獲得了他的信任,她也時刻小心謹慎,也就是這兩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