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灶房外那茅草棚下,潘相慢吞吞咀嚼完那兩口糙米咽下去,忽而對身邊的長隨道:“我記得你看過這批修河渠的撥款數目,你算一算這夥食費。”
長隨恭敬應了一聲,立刻道:“這次修河渠所撥款項中有三分之一用在役夫夥食上,按數目,每名役夫每日應有夥食費五文,如今糙米一鬥二十文,按規矩,一名役夫每日應得一斤多米。”
長隨說著拿起那長桌上還沒用過的碗看了看,很快道:“這大碗滿滿當當能裝五兩飯,每個役夫一頓一碗,一日耗去一斤米。況且煮熟了的米是要加水的,脫去水分,每名役夫每日所耗至多八兩米,敢問這位水部主事,那多出來的米去哪兒了?”
長隨這麼一算,潘相左邊的一名護衛也皺起了眉。這陣子先是出了盧廷偷偷挪用國庫米糧的案子,接著又是姚州賑災米糧被私吞,正是對錢糧敏感的時候,長隨一算這數目不對,這名護衛立刻想到了貪汙腐敗這個詞,看向這名水部主事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區區一個末品小吏,莫非也敢在天子腳下走這種歪路子。
麵對這種質疑,這名姓張的水部主事卻分毫不亂,他朝著潘相拱手道:“左相大人,您請聽下官解釋。您身邊這位長隨隻算了每日米糧損耗,卻沒算上每日煮飯的柴火錢。”
潘相道:“即便按照這麼算,這每日一頓的糙米裡,也應當加點油水,怎麼我隻嘗出來一點劣鹽的味兒?”
張主事接著道:“往年以工代賑,決沒有這麼高的補貼,這一回是聖上格外開恩,夥食上才顯得寬裕,但下官並不敢做主將夥食提上來。下官仔細考慮過,這次工程一是為引大江水入房商兩州,徹底解決兩州旱情,二是安撫災民。災民們能填飽肚子,又是利於家鄉的好事,當然賣力乾活;但如果夥食提上去,就會有京畿附近的普通百姓搶著乾活,反而不妙。因此下官做主降低了夥食費用,打算將災民每日省下來的一兩文錢留待工程結束後,發到他們手裡作為回鄉安置的工錢。”
“下官不敢有半句虛言,有關賬目每日都會核算,賬本就在官署內,相爺可隨時派人查看。”
張主事這坦坦蕩蕩、考慮周到的態度顯然取悅了潘相,他含笑頷首,心道這名主事沒有懶政怠政,而是詳細地考慮過災民處境,是個辦事靠譜的人才,日後若是有機會,可以提一提這個人。
正在這時,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片刻間,便有一人騎著大馬噠噠噠跑到了幾人麵前。。
工地上自然不可能有什麼青磚鋪路,都是黃土地麵,尋常走動尚可,眼下忽然有人騎馬奔來,揚起的灰塵就撲了幾人一臉。
潘相的長隨和護衛見狀大怒,“你這人,好生無禮!還不……”話還未說完就卡住了,因為他們發現騎在馬上笑盈盈的那人,正是一月未見的右相韓尚青。
韓尚青看了眼還拿著筷子的潘相,又看了看長桌上那一盆糙米飯,哈哈笑起來,“多日不見,不想潘相落魄至此,來與災民搶飯呐?”
長隨瞪著他,敢怒卻不敢言。
潘相難得搭理他,“姚州之事辦完了?”
韓尚青:“那是自然,難道潘相沒見到我傳回來的消息?那可真是可惜。”他喋喋不休,“潘相是不知道,那姚州刺史膽子大得很,不但囤積米糧居高售出,不顧災民死活日夜享樂,還企圖以銀錢賄賂我的下官,他那宅子裡修的比王府還氣派,當真是膽大包天。真以為天高皇帝遠就能做土皇帝了。”
“潘相時隔多年再嘗試這糙米,滋味如何,是不是嗓子卡得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過潘相也真是有先見之明,提前來試試這糙米飯,免得將來落魄了吃也吃不進去,那多糟心。”
“你……”長隨忍不住要罵人了,被潘相一把攔下,“右相大人,既然已回了京,還是莫要耽擱,儘快去麵聖為好。”
韓尚青意味深長道:“潘相,從今天起,你該改口喊左相大人了。”說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隻把長隨和護衛氣歪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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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攜芳殿
幾天前,文郡王被抄了家,卻隻查出來家裡養了幾百府兵,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紀禾清覺得文郡王這件事還沒結束,果然在她收到重新鍛造好的破障槍後,趙嵐瑧那邊刷出了一個新副本:華清行宮(雙人)。
“又是一個雙人本,這回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了。”
趙嵐瑧這麼說的時候,紀禾清的目光卻有些古怪,“華清行宮,那不是太後修養的清淨之地嗎?為什麼會變成副本?”
趙嵐瑧:“誰知道呢?也許太後是個反派,也許華清行宮被紅名霸占了。總之我們去一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