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紀禾清身上打量,周太後緩緩道:“我竟不知你也是天命盟的人。”
紀禾清絲毫不亂,從容道:“我們盟裡真正的力量大部分在容州,離京都千裡之遙,到底不像太後娘娘,近水樓台又握著籌碼,當然要多做一手準備。更何況,出了雲鬆寺那檔子事,太後娘娘對我的身份想必也是有所猜測吧!”
的確,趙嵐瑧可是被紀禾清引去雲鬆寺的,哪怕太後之前不知道,在雲鬆寺之後,也該清楚紀禾清有問題了,這會子又跟她裝什麼呢?
周太後哼笑一聲,不怒自威,“說罷,你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麼秘密?”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紀禾清:“那麼太後娘娘能否將那樣克製趙嵐瑧的寶物予我瞧瞧?”
砰的一聲,周太後一拍桌子,忽然發怒,“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我談條件,你們盟裡的暗樁已經被拔了個乾淨,今天我就是在這裡嚴刑逼供甚至殺了你,誰又能奈何我!”
紀禾清似乎被周太後突然發威嚇了一跳,她立刻站起身,攥著手指喊起來,“你不能這麼對我!趙嵐瑧,不,陛下他寵愛我,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他不會放過你的!”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周太後心裡搖頭,麵上巋然不動,“既然如此,怎麼你入宮這麼久,他卻連個名分都不給你?”
在她的質問下,麵前秀美鮮嫩得好像蔥蘢芳草一樣的小姑娘刹那白了臉色,先前強裝出的從容鎮定仿佛紙糊的兵器一樣軟塌下去。她咬緊了嘴唇,臉上顯出掙紮之色,半晌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砰的一聲重重跪在地上。
“求太後娘娘寬恕,我隻是想求生,絕非有意冒犯您。”
見狀,周太後高高在上坐著,隻輕輕吹了口茶沫。
紀禾清抬起頭,麵上淚光點點,是我見猶憐的脆弱,“娘娘,其實我隻是天命盟選中的一個乞兒,隻因為我長得像尚書府的二小姐,才被選中送入宮中。我每日戰戰兢兢過日子,天命盟時時刻刻威脅我,不聽話就要揭穿我的身份,讓我犯上欺君之罪五馬分屍而死。”
“人人都以為陛下寵愛我,其實他隻是把我當個取樂的玩意,他從來不碰我,更不會留在我那裡過夜。雲鬆寺過後,他甚至開始懷疑我……我無依無靠,每日都惶惶不安,生怕什麼時候就被他殺了……”
“實在……實在是沒有辦法,聽陛下說要來行宮,才央求他帶上我一起,都說娘娘心慈,那些入宮多年的可憐女子您都會給名分安置,所以才想到您這裡求份安心。隻是沒想到進來之後,意外在窗下聽見您與彆人的談話,才大著膽子,想要靠手中秘密換您給我一條生路。”
聞言,周太後似有動容,卻依舊沒有動彈,隻問,“隻是如此嗎?”
紀禾清抿了抿唇,目光閃爍不定,片刻後才豁出去般道:“除此之外,就是……就是想要榮華富貴……”
見太後麵色微微變化,她立刻補上一句,“太後娘娘,我從前在民間流浪,後來又被天命盟擄走,入宮之後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富貴奢侈之地,宮裡的日子是我從前做夢都想不到的,我實在貪心,舍不下這富貴。”
她一開始是猶豫,接著是暴露心中貪欲的羞愧,說著說著,卻越發理直氣壯起來,將心裡的貪婪與野心暴露了個徹底。
周太後見此,眼底顯了些輕蔑,麵上卻是一片柔和,起身將她扶起來,“也是難為你了,不過你也是個人,想要日子過得好,並沒有什麼過錯。”
聽了這話,仿佛頗受鼓舞,紀禾清麵上露出笑來。
周太後道:“你快將他的秘密說與我聽吧!我必定保你。”
紀禾清卻得寸進尺,“太後,那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才得到的,原本是要報給盟裡的,若是將來他們發現我投向了您……”
周太後一臉和藹,“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天命盟不過是些鄉野小賊,哪裡比得上朝廷,我也不過是利用他們,你一個小姑娘,跟那些鄉野莽夫也不相稱,日後就歸入我轄下,天命盟那邊若是再找你,你隻虛與委蛇便可,實在應付不過,就來找我。”
拍拍她的肩膀,周太後臉上顯出慈母一般的溫柔,“你我都是女子,我看到你,就如同看到我自己。”
聞言,紀禾清掉下淚來,哽咽道:“娘娘,若是當年我遇到的是您,而不是天命盟,該多好。”
……
不久後,偏殿的大門開了,周太後與紀禾清相攜走出,進去前兩人隱隱劍拔弩張相互提防,出來後卻是親親熱熱宛如母女,驚呆了門外的孫太監。
臨走前,紀禾清朝周太後行了一禮,低聲道:“娘娘,我會竭力勸陛下離開,您可莫要忘了我。”
“放心。”周太後拍拍她的肩膀,目送她離開。
紀禾清轉身走出去好久,臉上那副依依不舍的惆悵神情都沒有變。
隻是心裡在歎氣,原本以為雲鬆寺過後,就能徹底跟天命盟擺脫了,沒想到還是得和他們牽扯。
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