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捉蟲) 二嬸來說媒(2 / 2)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9199 字 9個月前

焦家姑娘因著外貌被耽誤了多年,如今快要二十有二了,正是急得老焦頭上躥下跳到處托人尋女婿的時候,黃氏便登場了。

黃氏前些日子都跟老焦頭的夫人焦陳氏商量妥當,隻要黃氏說動大哥家的長子願意入贅,以後黃家願意接納大房所有人都住過去,每月還給發二兩銀子家用。

嘖嘖,這多好的事兒啊,大哥一家子隻曉得麵子,飯都吃不起了,麵子算什麼?

黃氏自己都有些心動了,但入贅……怕是也隻有侄兒那樣模樣靈秀如玉的人才堪當此任了呀。反正文不成武不就,還病病歪歪的,哪家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

她可真是做好事兒來的呀。

黃氏幾乎要把自己給催眠了,滿麵的誠懇,一把繞開嫂嫂王氏的阻攔,敲了敲小廂房的門,不等裡麵的顧媻猶豫要不要應聲,便一舉推門而入。

顧媻嚇了一跳,這裡不講究男女大防的嗎?

少年下意識抓著被子提遮胸口,但很快又覺得這姿勢格外娘炮,便鬆了手。

與此同時黃氏更是一愣,隻見月前才見過的廢物侄兒生了一場大病,好似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哪裡感覺不太一樣,具體卻說不出來,隻是那從前過分秀麗的模樣如今更是渾然天成的奪目了。

就像是一尊玉觀音落在破敗陳舊的架子床上,悲憫地看向她。

黃氏有那麼一瞬腳步頓了頓,但眨眼的功夫,就又覺得自己為侄兒找的婚事絕對能成,忍不住喜氣洋洋跟病榻上的侄兒先道喜說:

“時惜,二嬸子為你尋了一樁天大的好親事,你爹是個執拗糊塗的,什麼都不懂,還惦記著什麼當年鐵筆書生什麼的,不知道現在人活一口飯多難,你娘就更不必說了,渾沒主見,隻有你,你是個好的,還念過書,得心疼你老子娘啊,現如今你身子不好,吃藥花錢如流水,咱們家借給你們的先不提,就眼前你們這地租都要交不起了,到時李老爺派人上門收租,你們怎麼交?”

“你二叔常常和我說,顧時惜這孩子,從小就念書,跟老太公長得一模一樣,定是有出息的,要全家供著你,可你看現在這世道,年年大旱,從前你家尚還有些餘錢,不需你爹去找錢,賣賣字畫,賣賣地,你的筆墨費用,教書先生的費用也就出來了。”

“可自打地也沒了,房也沒了,全家統共就留著老太公寫的這副字了,”黃氏指了指一旁書桌上掛著的‘學海無涯’,顧媻便也看了過去,緊接著又聽黃氏說,“現在地裡刨食的事情,你爹做了幾年了,年年欠債,李老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也到了極限,你娘雖會女紅,可就她那大小姐家玩兒似的繡法,一個荷包都講究針腳齊整,人家一個月能繡三個,你娘一個月也就一個,哪裡夠用?”

“我看你弟弟複兒好似也病了?剛才在院子裡,站都站不穩,你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想想你家以後如何是好?”

黃氏見少年麵露彷徨之色,乘勝追擊道:“彆說有好事兒二嬸沒想著你,現有焦家之女焦皈,年已及笄……”

“及笄你奶奶個腿!!二十二歲你他娘的叫及笄?”

突然,門外又是一連串的腳步,顧媻跟聽書似的,正聽得一愣一愣的,就被打斷了,抬眼便見兩個高大威武的男人一前一後進了廂房內。

這兩人模樣有六分相似,隻一個身著衙役服裝,配色深紅烏黑兩種,頭上帶著黑色的衙役帽子,腰間佩刀,刀柄上掛著一串零落極了的紅色穗子,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

這人走在前麵,劍眉星目麵色如麥,黝黑卻極為英武,目色銳利,當頭便緊接著罵道:“你他娘的彆給媻哥兒找些蠢笨如豬的媳婦,媻哥兒日後自有他的歸處,明年若是下場考上了秀才,老李家的閨女想嫁,那都得等著。”

一直在旁邊焦急卻又無力阻攔的王氏一見男人們回來了,兀自紅了眼眶,連忙迎上去先跟最前頭的小叔子見了禮,隨後才跟後麵的丈夫道:“葉郎……”聲音如泣如訴又實在無可奈何。

被喚作葉郎的男子看上去已有四十來歲,滿麵風霜,兩鬢已白,沉默寡言,但無論如何都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絕色美男子!

弟弟在前頭訓斥婦人,他也沒有攔著,而是看了一眼病榻上尤有病容的長子……

長子顧媻三歲開蒙,父親彌留之際媻哥兒就有了字,取字時惜,望長孫日後日日勤懇不輟,念書考學,日後再入官場,光耀門楣。

隻可惜媻哥兒身子不好,念書時常過於刻苦,每逢天冬便病,每逢下場也榜上無名,請的先生雖無不誇他最是刻苦,但這份刻苦要何時才能見收,天未可知。

方才顧葉在外麵已經將弟媳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縱然家裡窮困潦倒至此了,人家說的並無假話,他也很明白不能總靠弟弟的接濟過日子,但要他的媻哥兒入贅,那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顧葉先拍了拍妻子王氏的手背,隨後找了個凳子坐下,手中捏著的旱煙被他放在媻哥兒的書桌上。

旱煙鍋子裡的碎渣不小心蹦了幾粒出來,濺在媻哥兒月前抄寫的時文上,顧葉連忙拍了拍,生怕弄臟,隨即又把旱煙捏回手裡,輕咳了咳,對弟弟道:“老二,行了,弟妹所說無不在理,隻是哥哥一直念著父親的心願,咱們顧家……”

顧媻明明好像是這件事的主角,但又此刻成為吃瓜群眾,默默在床上觀察,一聽居然要講背景簡介了,眼睛都亮了一瞬。

他看父親顧葉說了一半忽地頓住,再次開口時,已然雙目濕潤,啞聲繼續道:“百年前,顧先祖隨軍建功,後被舉薦為麟陽郡守,三年後進京與還在潛邸的袁太傅一見如故、時常登高賦詩、日日抵足而眠,後甚至許了內侄女與年幼的太公……”

“後太公聞名州郡,天下誰人不知顧文常?太公受舉位至青州牧,顧家如日中天,族人如雲,既是中鼎之家,也是書香門第……”

顧媻聽到這裡,簡直震驚,家裡以前這麼富貴,怎麼現在住茅草房?後人不爭氣也不至於這樣吧?除非有敗家子。

果不其然,老爹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隻是興衰有數,太公之子嫡庶不下二三十人,人人紈絝,極愛繁華,好精舍美婢,好孌童鮮衣、美食駿馬、華燈煙火,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偌大的顧府,自太公暴斃後,竟無一人為柱,族人四散、家財零落、分府後父親雖為嫡幼子,卻也隻分得書畫古董若乾,縣內豪宅一座……”

顧媻暗暗搖頭,心想什麼叫‘隻分’,這麼多,躺平什麼都不乾,子孫也能富貴一輩子了吧?

“然則父親那時年幼,驟得巨產,身邊狐朋狗友便帶著他出入賭坊梨園,花錢無數,你我幼時尚還有三進的宅院,待父親去世時,也以賣出一半。”

果然,除了賭,顧媻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幾十年敗完偌大的家業。

“父親去時,不過而立,悔之晚矣,惟願你我哪怕一人光複祖宗基業,媻兒……媻兒有高人看過八字,日後定有造化,為兄這輩子……哪怕是給人當苦力去,也定要供媻哥兒念書!”顧葉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多麼慷慨激昂,很尋常的語氣,卻斬釘截鐵,絕不變化,他說完,看向弟弟。

弟弟顧滯似乎也想起父親離世前拉著他們的手,懺悔不已痛哭流涕的表情,父親仿佛是真的悔悟,離世前已經規矩了好幾年,日日同他們說從前,說不要學他。

父親是為何突然醒悟的呢?顧滯其實不大明白,好像是某日,家中無米的那日,父親為大哥求取王家女,結果被婉拒那日,是多位債主上門討債那日,是母親抱著他捂住他耳朵要他彆聽那日……

一時間,兩位顧家家長沉默起來,在這種家主都沉浸在無法言說的悲痛中時,黃氏卻毫無感覺,一看自家夫君像是又起了要養大哥家一輩子的念頭,黃氏就害怕,連忙道:“可眼下如何是好啊?大哥身子骨也吃不消日日勞作,嫂嫂更是雙手滿是創口,媻哥兒的湯藥暫且付了,複哥兒我瞧著也不大好,李府收租在即,這……這不如學當年二叔,舉家投奔姑奶奶去。”

“姑奶奶是老太公正妻之妹,雖遠了些,但二叔都去得,咱大哥怎的去不得?那可是寸土寸金的揚州,聽說姑奶奶現今還健在呢,貴為謝家主母,謝家,可是侯府貴族啊,那真是比咱們太公還要富貴呢!”青州不如揚州富庶。

誰知黃氏話音剛落,顧葉便拒絕道:“去了又能如何?那是人家的富貴,二叔去了,不過也就是幫人看看馬廄,其子也就是個下人都不如的狗腿,說是親戚,可這哪裡算得上親戚?”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如珠玉落盤、雨擊青石,令人聽之悅耳:“我倒讚成投奔揚州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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