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譽一時想說算了,隻是一文錢的事情而已,計較這一文錢說出去怕是要笑掉長安某些無聊之人的大牙。
可周禾譽偏偏微微頷首,緊接著便又見麵前少年笑意盈盈地說:“附贈一個有趣的熱鬨,明日入夜後,周兄若是感興趣可以到近郊一處院後有井,前院有一串青石板路的人家外頭看熱鬨。”
周禾譽哪裡見過這樣伶牙俐齒活色生香的人物,根本捉摸不透對方想要做什麼,於是又點點頭,抱著看看也無所謂的態度表示應下。
顧媻這下可開心了,他自己不能看那李同和黑臉乾架誰贏誰輸,有人去看,那他這份小小報複的痛快便一下子拔高了不止一點。
顧媻也不留戀周公子明顯神秘富貴的身份,轉身直接走人,前去李府門口找自己老爹。
畢竟古往今來的有錢人,特彆是那圈已經富到完全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每分每秒都有錢進賬的頂級權貴,他們這群人有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見慣了太多好的壞的人性,對任何小心翼翼的討好和剛正不阿的正直都沒感覺。
他很清楚自己哪怕現在趁勢跟周公子搞好關係,瞬間恐怕就要淪為被交給人家姨媽分配差事的那串人裡。
一旦他被打上這種標簽,想要從周公子那裡獲得什麼財富,那簡直難於登天,還不如另尋他路,這邊先放放再說。
顧導遊對待富婆阿姨們便是這樣,認真區分哪些阿姨就喜歡嘴甜的小孩,哪些阿姨討厭上趕著去討好的小孩,總而言之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裡,他認為穩妥行事最好,畢竟這裡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還沒活夠呢。
至於李同的事情,等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早就帶著全家走人了,再也不會回來,那兩貨也不會把這麼丟人的事情到處說,李老爺更不會為了個成天在外麵吃喝嫖賭的外甥去為難和縣守親近的二叔。
這是完美的小報複。
顧媻一麵分析一麵得了李府門房大爺的消息。
大爺提著燈籠,苦口婆心地說:“你父親還沒見著老爺呢,正在裡頭候著呢。這麼晚了,老爺早睡了,大小姐也不在府上,自然是等不到的啊,你快勸勸你爹回去吧,老爺最煩見你爹了,每回若不是大小姐出麵,老爺老早就收了你們家的那些地……”
顧媻愣了愣,好奇道:“每回我父親來見李老爺的時候,大小姐都在?”
門房大爺奇怪地看了一眼顧媻,當少年是讀書讀傻了,外麵的事情一問三不知,歎了口氣,道:“你是當真不知?大小姐自和離回來,天天閉門不出,隻偶爾上山在寺廟裡吃幾天齋飯,平日裡,也隻有聽說你爹來了,便央著老爺見你爹,回回寬限你家,你還真當是看上你這病秧子日後能高中了?彆人賣地,都是賤賣,怎麼就給你們家多幾兩銀子?”
顧媻失笑,他就知道家裡窮成那個樣子居然還能堅持幾年肯定有貓膩,就是不知道父親自己心裡清不清楚是有佳人幫襯了。
也對,顧葉那個模樣,窮都窮得一表人才,又性格有擔當,有風骨,念舊情,知冷知熱,或許當真有些魅力。
不過如果當真是這樣,事情就更好辦了。
他知道怎麼讓李老爺再借他們一回盤纏上路了。
不,不能說是借,他幫李老爺平事,李老爺給點兒報酬,這叫生意。
顧媻看李府內部還燈火通明,隱隱有絲竹之音,猜想李老爺應當沒睡,他眸光轉動,片刻後和門房大爺道:“原來如此,既是這樣,我倒明白李老爺的心事了,這樣吧,大爺,勞煩您進去和李老爺說上一說,就說我有天大的好事要告訴李老爺,他一定會見我的。”
門房大爺搖搖頭,不大信:“什麼好事?”
“為人父母,自然是要為子女計深遠,是關於府上大小姐的大好事,大爺您隻管去說,我絕不騙人。”
少年相貌堂堂俊美異常,說這話時目光堅定,一看便是絕不妄語的柔弱讀書人。
世人皆有愛美之心,此時此刻哪怕換一個路人真誠懇切的說同樣的話,門房大爺都絕不幫忙。
“看你一片赤誠,我便幫你問問。”門房大爺無奈道,“隻是成與不成,我不敢保證。”
顧媻立即麵露喜色,一片歡喜,滿眼感激,連連作揖道:“隻要去說上一聲就很好了,多謝多謝。”
門房大爺何曾受過任何讀書人這等大禮,一時最後一點點猶豫都煙消雲散,直覺眼前少年親近可憐,讓其在這裡稍等片刻就來。
顧媻果真沒等多久,大爺出來笑道說李老爺在秋燕亭會友,讓他一同進去用些螃蟹,顧媻立即笑著應下,隨後有意回頭,竟是剛巧與斜角那茶攤上的周公子眼神對上。
顧媻對周公子擺了擺手,笑得謙遜有禮,轉身卻依舊毫不留戀。
周禾譽則靜靜坐在那方桌旁,隻感覺像是看見了顧時惜無形的斑斕蝶翼,美豔靈動,不可方物,轉瞬即逝。
“世子,天色太晚,回吧?”有親近的隨從上前鞠躬詢問。
周世子好脾氣地淡笑著,依舊看著李府門口,哪怕此刻那裡隻有個關門的老頭,淡淡回說:“不急。”他想看看顧時惜出來的時候,會不會還同自己打個招呼。
“可大夫說您不能再熬了,多歇息……”
“怎麼?”隨從的話戛然而止,周世子微笑著回頭看其,“還沒到長安呢,我說的話就不管用了?”笑容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