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公子這次考完後便回了家裡一躺,剛進家門便迎來了四妹孟朱的嚴厲拷打。
孟朱生得嬌俏可愛,如今剛剛十三,可以議親的年紀。
於是今年過了年便被母親帶著參加了許多王公貴族的宴會,春日煎茶、踏春、桃園宴飲、臨池觀書、蹴鞠馬球;夏季竹篁鳴琴、閒庭弈棋、瓜棚說鬼等等,孟小姐隻覺得臉都要笑僵了,好不容易逮住三哥哥,便不依不饒,非要問三哥哥什麼時候再帶自己出去玩。
偌大的堂屋裡,幾個叔伯正在跟父親議族中事務,母親在隔壁廳與親姑嫂們閒話家常,中間隻隔著屏風,小孩子們繞著屏風嘻嘻哈哈玩笑追逐,隻不過年紀都跟孟小姐差距甚大,孟小姐一個人著實無聊,方才已經把孟大人最愛的文竹給拔禿了。
“三哥三哥!!”孟小姐一見孟三公子,猶如鳥兒見了蟲子似的,飛撲上去,比任何小孩子都要最先搶占孟三公子的眼睛,拽著三哥哥的袖子便對著裡屋喊,“父親母親!三哥哥回來啦!”
隻這一句話,屋裡孟家的幾個叔伯立即出來相迎,女眷那邊更是如雲一樣湧出,簇著一個明豔大氣的美婦人,一見孟三便含著淚喊‘我的兒你受苦了’。
孟玉好不容易清靜了一段日子,乍一回來,還有些不大適應這一大屋子老老少少鶯鶯燕燕衝過來的畫麵,耳朵裡都是一嗡,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微笑著與族叔族老、母親、伯娘、姨媽、老姑、大嫂、侄兒侄女們挨個兒問候。
等到他被小孩子們拽著進入了正堂,看見同樣站在裡麵的父親,才行禮道:“父親,兒子回來了。”
孟大人微笑著,一派和氣老好人的形象,笑起來更是仿佛好欺負一般,樂嗬嗬地對著兒子點點頭,說了句‘辛苦了’,便讓人起來,詢問考試如何。
孟玉昨天才從考試院出來,心中有幾分把握,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絕沒有。
他從前通過父親,看過不少彆省有名才子的試卷,好是好,但絕對比不上他。
他對孟父點了點頭,說:“兒子有把握金科三元及第。”
叔伯們一聽這話,皆是感慨不已,間歇又說起當年被冤枉的那位族叔,如今可憐不已,已經瘋了,雖然族裡頗多照顧,但……哎……這都是那姓戴的造的孽!
於是又開始怒噴被壓入長安的戴通判。
眾說紛紜之際,孟小姐忽地好奇問道:“那戴通判如今被判何罪了?”
眾人歎了口氣,孟父倒是心平氣和地說:“無罪,一個失察停職留用罷了。”
孟小姐不解:“欸?那小顧大人不是查出那十幾條人命與他有關?怎麼隻是個失察的罪?”
孟父早料到如此,要想搬倒與他們家能抗衡十年之久的戴宗,那戴氏一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戴家是一早就搭上了禹王這條船,假若禹王有要坐龍椅的想法,那戴氏便有從龍之功。
戴家總共三人在朝有著相當重要的職位,戴宗從前是楊州通判,意欲取
得揚州刺史一位。
戴宗二爺爺,戴師,當今內閣大學士,三朝老臣。
戴宗之兄,戴數,順天府尹,坐鎮多年。
相比之下他們孟家雖然也在朝為官者甚多,可戴家分明是踩著他們孟家的骸骨往上爬,此仇不報非君子,當然也並非要立刻便報仇,孟家沉得住氣,硬是隱忍多年,至今才撕破臉皮,將戴通判給拉下馬。
人家戴家自然也出了不少力,通過與禹王的關係,又保住了戴通判,這些都在孟父意料之中。
且等著吧,等他兒三元及第,誰與爭鋒?
孟父很信奉一個道理,那便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此之前哪怕是與人稱兄道弟都無所謂。
孟家因為孟玉的回來,還準備中午擺一桌,全家吃個團圓飯,誰知道孟玉有些為難,但到底是答應了,可晚上那一局無論如何都要走,說是府台還有事,下午便得回去。
孟父瞄了兒子一眼,沒有強留,他們吃他們的,孟玉在不在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孩子們也得有自己的社交,孟父一向開明,可當孟父聽見孟玉要拿存了兩年的銀票全部出門時,孟父倒是好奇了,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連忙將人領到書房詢問:“哪裡需要幾十萬兩了?出什麼事了?”
孟三公子也講究,絕口不提是心上人想要,而是道:“聽聞臨縣夾水縣去年糟了災,逃難到揚州城外的,父親也知道有多少人,如今那邊要重建,府台著實是沒有錢,我想著我的錢放那兒都要生出蟲來了,何不拿出來做做好事,也算是積德行善,為明年殿試做做準備。”
孟大人坐在簡樸的用了數十年的太師椅上,看著孟玉,仿佛一眼看透了一般,笑道:“你與我還打什麼埋伏?你像我,若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那是多少金銀都花得,可如今是為了彆人的前程,你做這麼積極,莫不是覺著顧時惜那人當真值得交好所以以金錢結交?”
孟玉其人如名,不愛做虛假之行徑,且也不覺得自己與時惜的君子之交如何見不得人,因此在父親麵前,也便不做掩蓋,略略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兒子與時惜便如大哥與範大哥那般,已引為知己,兒子慕其聰慧過人,慕其寵辱不驚,慕其天人之姿,所以區區錢財而已,贈與他也是兒子的福氣。”
孟大人對此毫不意外,自從兒子夜夜不歸,打定主意要去府台做師爺起,放話說絕不會耽誤前程,必定三元及第起,孟大人就曉得會有這麼一天。
但也不是什麼壞事,孟大人點點頭,對這種關係也沒什麼特彆感觸,習以為常,他甚至也很欣賞顧時惜,不然不會縱容三子與其混在一塊兒。
不過既然如此關係了,日後娶親的時候,他們家也能幫顧時惜挑個好的,也能讓兩家更加親密,說不得直接挑個族裡的姑娘,這樣顧孟兩家便更加緊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