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晚輩’讓在宮裡碰壁了好一陣的魏王妃頗有感觸,宮裡的人把她們母女當瘟神,她想見太後,卻被嚴防死守,攔在太後宮外,走到哪裡都受人白眼和驅趕。
“多謝公主。”魏王妃向高岄道謝後,不敢耽擱,即刻說出所求之事:
“冒昧求見,公主見諒,魏王身陷囹圄,罪名加身,請公主帶我見一見太後或陛下,我有冤想訴。”
高岄不動聲色的問她:
“王妃妖說清楚,您到底是想見太後還是想見陛下?”
同時見這兩人沒有意義,高岄就是要魏王妃自己選擇到底見誰。
魏王妃猶豫了。
一個是江山沒有坐穩的新帝,一個是垂簾聽政的太後,魏王的生死決策權究竟在誰手中,這是個很難確定的問題。
“我……我想見……見太後!”魏王妃鼓起勇氣說出她的選擇。
高岄聞言,無奈聳肩:
“王妃想見太後,找我可找錯了。我在太後那兒的麵子還不如太後門前的兩座石獅子。”
她生動的比喻,讓花園裡的貴女們忍不住發笑。
高岄指了指高瑢,說:
“求太後,還得是太後心頭寵的福寧公主。”
魏王妃當然知道,若要太後開恩,求高瑢比求高岄有用,可她不是求不上嘛,高瑢根本不搭理她。
對此魏王妃也理解,畢竟魏王殺了她的父親。
可若不求她,又能怎麼辦呢?
魏王妃硬著頭皮來到高瑢麵前,情真意切的說道:
“公主,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叔父做了糊塗事,但那都是受人挑唆,你父親不是他殺的,是有人栽贓陷害,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但你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帶我去見一見太後吧,我可以一命抵一命。”
高瑢呸了魏王妃一口:
“你的賤命也配抵我父親的命!就算你們魏王府幾百口人的命加起來,也不抵我父親一根手指。”
魏王妃被罵也心甘情願,含淚哀求:
“公主,我知道你心裡有恨,若是罵我你能好受些,我可以在這裡任由你罵,可事情的真相,你父親真正的死因難道你不想查清楚嗎?隻要你答應帶我見太後,我什麼事都可以做的。”
高瑢恨得咬牙切齒,居高臨下的問她:
“當真做什麼都可以?”
魏王妃見有希望,連聲應道:
“是。什麼都可以,但憑公主吩咐。”
高瑢深深呼了一口氣平複心情,指著酒釀壺說:
“今日我宴客,還少個斟酒的奴婢,你來斟酒!”
這個要求實在是簡單,魏王妃幾乎沒多想就答應了:“是,我給公主斟酒!”
“跪著斟!”高瑢又說。
魏王妃一愣,但還是很快就答應:“好,我跪。”
說完,不等高瑢催促,魏王妃把手中的空白聖旨交給女兒,自己果斷跪行到酒釀壺邊為高瑢斟酒,然後雙手奉過頭頂:
“公主,請。”
高瑢卻隻看了一眼,就把魏王妃舉過頭頂的酒杯掀翻,惡狠狠道:“真夠賤的,天生就該如此!”
魏王妃堅強附和:“是,公主罵得對。”
扶華縣主看著母親如此受辱,已是淚眼婆娑,低頭忍哭。
高岄有心阻止,可又覺得魏王於高瑢有殺父之仇,縱然如魏王妃所言有真相未曾查清,但那些並不能消除高瑢心裡的恨意,未經她苦的旁人也沒有資格勸說她放下仇恨,隻得默默看著高瑢折辱靖王妃,靜觀其變。
高瑢瞥了一眼身旁宮令,不必吩咐那宮令便了然前去準備,不一會兒隻見那宮令領著幾個小太監搬來好幾摞瓷碗,當眾將之摔碎,把碎瓷片鋪成路後才來向高瑢複命。
看著那一地碎瓷,高岄的預感很不好。
“既是我宴客,你就沒有隻給我一人斟酒的道理。本公主要你幫在場所有人斟酒,從那條路跪著去!”
高瑢指向碎瓷路,冷聲說道。
語畢,在場眾貴女一片嘩然。
這要真的跪著從碎瓷鋪的路上跪走一回,膝蓋十有八|九要廢的,這折磨人的伎倆叫人膽寒。
扶華縣主雙目通紅,憤然斥責:
“高瑢!你欺人太甚,我爹還沒定罪,他的封號還沒褫奪,你竟敢這般折辱……”
後麵的話扶華縣主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高瑢卻滿不在乎:
“不做,滾便是。”
魏王妃卻在這時做出決定:“是不是我做了,公主就帶我去見太後?”
高瑢不承諾也不否認,魏王妃知道即便自己做了,高瑢也不可能真的帶她去見太後,甚至可以說今天的折辱,根本不是高瑢的意思,而是她背後太後的意思。
可現在魏王妃若是不做,接下來就再無機會去太後麵前為王爺分辨,但若她現在做了,即便最終見不到太後,福寧公主當眾折辱她,致使她受重傷的事情,應該多少也能為王爺挽回一點點世人的同情之心吧。
魏王妃轉了個方向,果真用膝蓋向那碎瓷鋪成的路移動,高岄見魏王妃想來真的,高瑢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搶過小太監手裡的掃帚,上前把剛鋪好的碎瓷路掃亂,正色對高瑢說道:
“魏王的錯自有國情律法審判,還輪不到你動用私刑吧?”
高瑢沒想到高岄會如此,怒聲質問:
“高岄你什麼意思?我父皇屍骨未寒,殺他的凶手仍逍遙法外,我不過小懲大誡你竟敢阻止,難不成你跟他們是一夥兒的,我父皇的死也跟你們有關嗎?”
高瑢口不擇言,高岄卻不接招,冷靜反駁:
“不用胡攪蠻纏給人亂扣帽子,我沒說魏王無罪,隻是覺得你沒有權利動用私刑。”
“我還就動了,你奈我何?”
高瑢原本就對高岄心存怨懟,覺得是新帝搶了她爹的位置,高岄也搶了屬於她的地位,太後在朝中把新帝壓得抬不起頭,有太後撐腰的自己,又為何不能把高岄壓下去?
“我……”
高岄正要據理力爭,卻被一旁的魏王妃出言阻止:
“多謝山月公主仗義執言,但我心意已決,還望成全。”
魏王妃這是鐵了心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給魏王尋求一點活命的機會,自己幫不上她的忙,又有什麼資格執意阻攔。
如果知道事情最終會這樣發展,那一開始高岄就會直接拒絕魏王妃的求見。
“……你的腿會廢掉的。”她說。
碎瓷片的路用膝蓋走過一趟,彆說魏王妃這柔弱婦人了,就是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魏王妃堅定不移:“我知道。”
說完,她便自己用手把被高岄掃亂的碎瓷片再次堆到一起,就這撿瓷片的功夫,她指尖已經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花園中的眾貴女大多都是溫室裡長大的花朵,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好幾個膽小的姑娘都嚇得扭頭捂臉抱在了一起。
“慢著!”
高瑢忽然開口,魏王妃期盼的看著她,以為高瑢想開了願意通融,誰知她接下來的話卻讓魏王妃如墜深淵:
“先前你若乖乖的爬過去,這事兒就算了,如今可沒有這等好事,要怪就怪有些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讓我改了主意。”
高瑢的眼珠盯上高岄,露|出天真殘忍的笑:
“去禦獸園——我請你看場更好看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