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公……”長信侯稱呼高岄的‘公主’二字沒說完,就見高岄果斷承認:
“對,是我!侯爺有禮!”
說完,高岄又看向目光一直在她和雲庭身上轉悠的老人家,看裝扮應該是長信侯府的老夫人,高岄對老人家一向比較尊重,正位站立後給老人家規規矩矩福了福身:
“老夫人有禮!”
陳氏沒認出來高岄,直到雲伯釗在她耳邊提醒了才恍然大悟,然後對雲庭和高岄的關注就更密切了。
對雲家的長輩總不能像對雲庭那般隨意,高岄客氣的提出想跟他們一起進鎮國公府吊唁的事,長信侯和雲老夫人都沒什麼意見,於是高岄便順理成章的跟在長信侯府的隊伍中進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進門後,濃重的香燭味和人來人往把高岄嚇了一跳,這還隻是鎮國公去世的第二天,顯然沒到正式問世麵客集體吊唁的日子,居然就有這麼多人上門,可見鎮國公在京中地位有多超然,他撒手人寰,武家後人也不知能不能維持住國公府的這份超然。
雲伯釗遇到兩個同僚,駐足說話,改由雲庭扶著陳氏往靈堂去,高岄則遠遠的墜在雲家隊伍的最後。
陳氏小聲問雲庭:
“你和山月公主此前認識?”
剛才走過來見自家孫兒與公主說話時頗為熟稔,覺得有些新奇才這般問。
雲庭想起兩人為數不多,但都印象深刻的見麵,對陳氏回:
“前幾日不是在禦獸園見過。”
陳氏想起是有這回事,那日禦獸園有人來報,說福寧公主把魏王妃和扶華縣主推下了白獅潭,山月公主也跳了下去雲雲,庭哥兒和奉恩公府的煦哥兒一馬當先趕到禦獸園救了人。
山月公主這小小年紀,膽子不小,跳白獅潭救人,沒點勇氣還真跳不下去。
陳氏向來欣賞有膽氣的姑娘,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墜在後頭的高岄,她正走到兩株老槐中間,陽光透過茂盛的樹葉落下斑駁光點,有那麼一瞬間,陳氏仿佛在高岄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氣質,跟某位久負盛名的大美人有那麼點相似。
大抵美人都有相似處吧,陳氏心想。
鎮國公去的突然,很多事都沒有準備,禮部和宮裡都派了人來幫忙,府裡連夜搭建了靈堂,武家幾輩人跪了一地,有大哭不止的,有嗚咽抽泣的,還有那經受打擊變呆愣的……整個靈堂的氣氛低迷哀戚。
“長信侯府雲家有客到——”
隨著一聲高唱,雲家在雲老夫人的帶領下走入靈堂,雲老夫人原本可以等國公正經問世那天過來吊唁,但她和國公是同輩人,年輕時便認識,突聞噩耗,是一定要來見最後一麵的。
磕頭、上香一係列的流程走過,高岄給鎮國公磕完頭從蒲團上站起身,立刻有兩個白衣婢女前來接過她手中的香,為她插在靈堂最前方的巨大香爐中。
雲家幾房的夫人們按照規矩給高岄答禮,卻在答禮後疑惑她的身份,武宣貞揉了揉已經哭紅的雙眼,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正在給祖父棺槨磕頭的姑娘怎麼長得那麼像山月公主?
直到高岄跪完起身,武宣貞才敢確定。
高岄察覺有人在看她,人群中環顧一圈,跟武宣貞的眼神對上,她神情肅穆的與武宣貞點頭致禮,武宣貞也趕忙回應,見著高岄隨在雲家人身後往停放鎮國公棺槨的內堂去。
武宣貞的母親,鎮國公世子夫人劉氏見女兒神情恍惚的盯著來客看,趕忙提醒她:
“不可無禮。”
武宣貞趕忙聽從母親之言把頭低下,隻聽一旁的二房嬸子問她:
“貞姐兒,跟著雲家人後麵的姑娘是誰啊?”
二房嬸子先前見武宣貞的目光一直盯著人家,不禁好奇問。
武宣貞愣了愣,想著山月公主既然便裝而來,又沒有報名號,自己還是彆給她招麻煩了,於是對二房嬸子搖頭回了句:
“看著有點麵熟,想不起來了。”
二房嬸子聞言遺憾的哦了一聲,還以為那美貌姑娘是雲家的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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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岄隨雲家人來到內堂,守在內堂的是鎮國公老夫人,因太過悲傷,先前哭得都暈死過去,此刻歇在側堂內,聽聞雲家老夫人親自來了,鎮國公老夫人也掙紮著起來,由四房五房的兩個小媳婦扶著出來見客。
兩個老人一見麵就抱在了一起,鎮國公老夫人哀戚的哭聲傳遍內堂,周圍媳婦又開始新一輪的勸慰,雲家老夫人感同身受,自然也跟著一同悲戚落淚。
雲庭從老夫人之間悲傷的氛圍中脫身出來,環顧一圈後,看見高岄在棺槨外探頭,鎮國公府的守靈子孫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勸阻,雲庭走過去,對守靈子孫低聲說了句:馬上就走。
守靈子孫認識雲庭,知道他是長信侯世子,應聲後便不再阻攔,雲庭來到高岄身旁,順著她的目光往棺槨裡停放的鎮國公屍身看了一眼。
屍身已經換上了壽衣,周身擺著濃鬱刺鼻的香丸壓製屍腐之氣,按照習俗鎮國公屍身的頭臉蓋著紅紙,不過被工整擺在腹部的雙手卻是黑紫一片,說明國公是在打鬥時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而亡的。
雲庭拉著高岄的衣袖,將她從棺槨處拉開,向外走時還順便跟守靈子孫說了句抱歉。
高岄將衣袖抽出,滿腦子疑惑,居然下意識繼續跟雲庭走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著雲庭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
“看什麼?”高岄見雲庭一直盯著她看,忍不住問。
雲庭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問她:“你傷好了?”
高岄不解:“什麼傷?我沒受傷。”
她那日被高瑢的行徑氣得心脈震蕩,直接暈了過去,並不記得自己是暈在地上還是誰的懷裡。
高岄語氣堅定,讓雲庭有一瞬間竟懷疑自己那日是不是診錯了脈,然而,理智告訴他並沒有。
不過既然她不想多說,雲庭也不會死乞白賴的追問,於是換了個話題:
“你今日是特地來看國公爺死狀的?”
這話問的,對她對國公爺都不尊重。高岄想起雲庭跟奈何橋似乎有所牽扯的事,反問他:
“你說你自己嗎?”
雲庭扇扇子的動作頓了頓:
“殺手留下了標記,一朵花一座橋。”
高岄不解說:
“聽說了,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雲庭見她油鹽不進,乾脆搖頭說:“隨便問問,橫豎與我無關。”
高岄一雙幽沉沉黑亮亮的眸子盯了雲庭一會兒,意有所指道:“要真的跟雲世子無關才好。”
“怎麼說?難不成公主懷疑凶手是我?”雲庭問。
高岄聳肩:“我可沒說。罷了,橫豎也與我無關,告辭。”
說完這句,高岄便想繞過雲庭離開這裡,卻被橫出來的一把扇子攔住:
“對了,上回我在禦獸園救了公主,可公主還沒跟我道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