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哀家說來人——你們眼中還有哀家這個太後嗎?”
韋氏像個瘋婆子般在朝堂上咆哮,她想要拿出她身為垂簾聽政太後的威嚴,奈何她擁有的威嚴遠遠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大。
畢竟魏王隻是狀告幾句先太子,她上來就要把人家五馬分屍,這種無理的、碾壓式的命令,可以有,但需要絕對權利加持的。
這種絕對權利,韋氏覺得自己有;
但其他人都覺得,她沒有。
於是就有了如今的尷尬場景。
太後的命令無人響應,足見今日大殿中的人心偏向哪邊。
高儉見韋氏臉紅脖子粗的站在那兒很尷尬,於是對張德祿招了招手,讓他把太後扶到後麵去坐下,張德祿趕忙過來攙扶,去被韋氏一把推開,怒瞪他一眼後,韋氏對高儉陰沉著臉道:
“哀家說把他拖下去,他們沒聽到,皇帝你也沒聽到嗎?”
高儉靜靜看著她發瘋,說:
“聽到了,所以朕覺得不妥,太後還是稍安勿躁,且聽聽魏王為何要如此狀告先太子。”
韋氏卻像個被點著的炮仗,在帝台之上來回巡走,邊走邊罵:
“哀家為何要聽他的胡言亂語?他不過仗著先太子已故,便想將所有臟水都潑在先太子身上,其心當誅!哀家絕對不允許有人汙蔑已故太子的名聲,若皇帝執意如此,可休怪哀家不認你這個皇帝!”
高儉的臉終於沉了下來反問道:
“朕這個皇帝,是太後封的嗎?”
大臣們紛紛點頭,覺得太後這話說得太過,這皇帝難道她想讓誰當誰就能當,她不想讓誰當誰就不能當嗎?
“太後權利滔天,可以決定認誰當皇帝,但朕卻不能不顧禮法違背良心,若是因此惹了太後不快,今日之後,太後再下旨廢了朕不遲。”
韋氏本來是想以皇位威脅高儉,讓他掂量掂量自己,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無所畏懼,連廢帝這種話都敢說出,看來是打算跟魏王沆瀣一氣到底了。
這下反倒是韋氏的氣焰被壓了下去,隻聽高儉對高朔問:
“四哥,你所告之事,可有證據?”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人證物證臣都已全部整理完畢,有大理寺在殿外看管,隻等陛下傳召對峙。”
高朔一個人在書房想了一夜,天方魚肚白時終於做出這個決定。
鎮國公和張大人相繼遇刺,若他還無動於衷的話,豈不就要任人宰割。
高儉命人將高朔手中的托盤接過,隨手翻看了兩張狀紙,就覺得氣血難平,先太子人雖然已經死了,但他做的壞事還真是罄竹難書,讓人生出一種,死了都是便宜他的感覺。
太後看著那些狀紙證據在大臣們之間傳閱,便覺得眼前發黑,她怎麼也沒想到,魏王會做得這麼絕!他這是連一點後路都不留,直接跟她撕破臉,可這麼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不過是讓高儉這個便宜皇帝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先太子已故,魏王你此時才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算什麼?若先太子真做過你說的那些,為何先帝在世時你不去告他?隻怕你也知道先帝根本不會相信你所謂的這些證據吧。”安國公終於緩過了神,想起來要為先太子辯護。
高朔卻不想和他打嘴上官司,直接一句:
“安國公不必多言,若你覺得我哪件事冤枉了先太子,大可尋找證據為其正聲,就怕安國公你不敢,有些事可是越查越深,你敢讓人深查嗎?你若是敢,本王奉陪到底!”
安國公被高朔的氣勢嚇到了,一句‘奉陪到底’就徹底表明了高朔的決心。
“不是,王爺你……你……先太子怎麼說都是你的兄長,他都……你為何非要如此,你究竟想乾什麼呀?”安國公被迫軟下語調,來到高朔身旁低聲問他。
隻見高朔忽的抬頭看向帝台上,臉色被氣成豬肝色的太後,一字一句道:
“我要乾什麼?我要還冤者公道,亡者清白,我要廢了那高高在上,卻愚昧無知,生下此等惡賊的老婦,我要廢了她的太後之位,我要將她踢出我高氏玉蝶,我要她俯、首、認、罪!”
高朔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最後幾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韋氏指著高朔的手不住顫抖,隻覺心口一甜,竟生生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她兩眼一黑,直直向後倒去。
高儉慌忙叫太醫署準備,再命人把韋氏趕緊抬回後宮。
此時,禦史台上前打本啟奏:
“陛下,不管魏王殿下所告先太子之事最終如何,太後都難辭其咎,請陛下應魏王之請,廢除太後韋氏。”
高儉還沒說話,就另有朝臣上前為韋氏辯護:
“陛下,臣以為不妥,太後乃是先帝親封的皇後,先帝大行,晉為太後,此乃祖製,豈有說廢就廢的道理。”
禦史台官員又說:
“太後強攬朝政是事實,還有什麼可辯駁的?先帝在位時她是皇後,可沒說先帝去後,要她垂簾聽政,乾涉朝堂,牝雞司晨之事,爾等竟無人敢駁,你們不敢我敢!今日便是觸那盤龍柱死諫,我亦無悔!”
“你!”
與禦史台官員爭辯的大人,終究沒敢說出‘我也敢觸盤龍柱死諫’的話,氣勢頓時弱了七分。
“總之,太後若是不廢,今後也不適宜再垂簾聽政,吾等食君之祿,當正朝綱,驅邪佞!絕不姑息外戚乾政,禍國殃民之人!”
隨著禦史台官員一番慷慨陳詞,大殿中的部分官員就跟約好了似的,一同跪地,整齊劃一的說出:
“請陛下正朝綱,驅邪佞!廢除太後垂簾聽政之舉!”
高儉欲言又止,看向了一身正氣凜然的魏王高朔,知道今日之事,是魏王高朔給他的回禮。
他翻出先太子舊案,就是為了讓太後名正言順的下台。
直接廢除太後的身份不容易,卻可以把她趕出朝堂,從此隻能待在後宮。
其實高朔最終目的就是這個,那些什麼伸冤、狀告、廢太後的說辭,統統都隻是前菜罷了。
看來鎮國公與張大人相繼遇刺之事,對高朔的影響很大,他可能不確定,雇刺客殺人的幕後黑手是不是韋氏和安國公,但並不妨礙他把這口鍋扣到他們頭上,給自己也給背後支持他的那些人一個交代,畢竟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是這麼認為的,魏王隻是順應人心罷了。
然後借由此事,給新帝做一個順水人情,還可以趁勢對新帝展示一下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一舉多得,一箭多雕,魏王絕對是今日的全場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