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一會兒要是買了其他東西,還得再排一回。
那夥計立刻道:“公子可先將您選中的貨物存放在小的這裡,待您逛好了再來取,隻是若是出了店門,咱們就默認您不要了,可賣與其他客人。”
三郎點頭認同:“這樣好。”
抱那麼大一塊皮子逛,怪不方便的。
景年也覺得今日是長了見識,這京城的商家,真會做生意,處處妥帖。
那夥計取來一個空箱子,將三郎選中的那塊皮子單獨放在架子最下一層空處。
李士傑說:“想不想去看看虎皮?二樓有虎皮。”
三郎搖頭:“不去,我沒錢了。”
“看看又不要錢。”李士傑說:“不光有虎皮,還有熊皮,鱷皮,你們曉得什麼是鱷皮嗎?”
三郎搖頭,景年說:“我在一本遊記裡頭看見過,說那東西極凶惡,善偽裝,會出其不意襲擊汲水的人或者動物,活活咬死。”
李士傑雖然看過鱷皮,但還是第一回聽人講這個,重新燃起興趣,想上去再瞧瞧。
景年還想在一樓再看看,隻看了一個貨櫃呢。
李士傑勸道:“二樓的東西比三樓好,以你的眼界,一樓這些貨,多是瞧不中的。”
“哪有,我看這些東西就很好。”景年這麼說著,還是抬腳隨著夥伴上樓。
他若有所思:“所以是越往樓上,貨品越好?那三樓呢?賣什麼的?”
“三樓我也沒上去過。”李士傑說:“樓梯口有攔著的侍衛。”
薛忠寶輕聲道:“好像是要在一樓二樓,花夠多少銀錢才許上三樓。”
李士傑咧了咧嘴:“那些勳貴豪商,還不是直接上去了。”
幾人說著話,上了二樓。
實際上,三樓跟一樓二樓截然不同,並不是完全打通的開闊場地,而是一個個分開的房間。
與此同時,三樓一隱秘隔間內,窗戶已經關嚴,窗口立著一持刀男子。
同樣關著的房門外,也左右各站著一挎刀侍從。
緊閉了窗戶的房間顯得有些昏暗,於是立起燭台,粗壯的蠟燭緩緩燃燒,燭影晃動,將跪在地上的男人影子拉出扭曲的姿態。
他身軀微微發顫,豆大的汗珠不停從額上麵上落下,滴進眼睛裡,蟄得生疼,卻不敢抬手擦一擦。
他想抬頭看一眼,腦袋似有千斤重,他麵前的人不聲不響,卻威勢如山,壓得他抬不起頭,也不敢抬頭。
若是有三樓熟客在此,一定能認出,這跪著的竟是雜貨鋪的大掌櫃孫萬山,平素處事不驚,往來有度的男人,狼狽得如一隻瀕死的狗。
不知過了多久,一本帳薄扔下,落在孫萬山麵前,清冷微沉的嗓音打破寂靜:“我有些不明白,怕成這樣,還敢拿這種東西糊弄我?”
“主子饒命,小的知錯了,主子饒命……”孫萬山一句不敢辯解,用力將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沒一會兒便紅腫起來。
端坐著的卻是個年輕郎君,五官普通到極點,唯一雙眼,黑如墨丸,冷沉沉的,極深處翻湧著一抹猩紅。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孫萬山磕到頭破血流,僅泄漏出的一點兒情緒,是不耐。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孫萬山磕頭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深深地將頭埋了下去:“主子,都是小的的錯……”
年輕郎君眼中不耐更甚,微微側首:“白三,你說。”
隨侍在一旁的男人開口道:“據查,孫萬山與春香樓花魁娘子秋香有染,曾在春香樓豪擲千金拍下秋香出閣夜,後又花費巨資為秋香贖身,現置於……”
隨著白三說得越來越多,孫萬山頭垂得越來越低,幾乎貼在了地上。
郎君抬眸:“我給你的月錢,養不起一個花娘?”
他自認在錢財上從未苛刻過下屬,尤其是孫萬山這種能主事兒的,給了豐厚的紅利。
孫萬山呐呐:“養、養得起……”
白三瞥他一眼,眼神複雜:“孫萬山將錢都寄回家了,他妻子在家奉養雙親,教養孩子,還有數個弟妹需要養活。”
孫萬山出身微末,當年若不是靠他發妻點燈熬油的做繡活供養一家,他的老母親早就病死了,弟弟妹妹也養不活。
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他那發妻熬壞了眼睛,幾乎半瞎,還在日日操勞。
孫萬山將掙的錢大都交給妻子管,他們這些人的內眷,知道的,好多都誇他是個顧家的男人。
這個顧家的男人,外派京都不過兩年,便養了外室。
不敢讓妻子曉得,為了不在錢財上漏馬腳,竟膽大包天做假賬糊弄主子,真是得了失心瘋了。
讓他說,倒不如明明白白當個負心漢,橫豎他那半瞎的妻子也拿他無法,總好過貪墨讓主子逮住,這才真叫大禍臨頭。
年輕郎君記性極好,很快回憶起孫萬山背景,頓覺可笑:“辜恩負義,庸懦無能之徒。”
他要是狠狠心,彆管所謂的往日恩情,隻管自己快活,他倒高看他一眼,好歹差事辦的周全,還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
孫萬山哀聲道:“我與秋娘是真愛……”
這話更讓人惡心,郎君眼裡泛過一絲厭惡,麵上依舊毫無表情:“不過貪花好色。”
他起身,甩手往外走:“按規矩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