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蓋子,徐存湛站起身,手裡還握著那把寶石。
那些寶石個頭很大,徐存湛的手指沒能完全合攏,從他指縫間漏出一點璀璨的光彩。他沒有直接離開,反而轉身向著新娘走去——此時徐存湛已經解除了隱匿自身氣息的障眼法,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
他很確信新娘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因為他看見新娘紅袖下潔白小巧的手指攪在了一起,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徐存湛三兩步走到新娘麵前,抬手作勢要掀開紅蓋頭,新娘子嚇得渾身一哆嗦。
他笑了,手順著新娘的紅蓋頭錯開,虛沿著她肩膀往下,撐在了新娘身邊的地板上。兩人距離一瞬間拉近許多,即使隔著衣服布料,新娘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溫度似乎有些不正常的溫暖。
“你都看見了?我對你和其他女人的事情不感興趣,但也請小姐離我的禮物盒子遠一點。那盒子裡的玩偶……”
徐存湛的語氣在此刻微妙的停頓片刻,他眉頭一皺,但很快又毫不心虛的繼續往下說:“那盒子裡的玩偶雖然十分可愛,但她畢竟是我準備給鮫人的禮物,如果途中被任何人碰了,我都會很生氣的。”
“小姐不妨猜猜,我生氣的時候會做什麼呢?”
少年食指曲起,隔著一層嫁衣布料輕輕敲擊地板。新娘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搖頭,頭上珠釵跟著微微晃動,環響叮當。
徐存湛手指順著嫁衣布料往上,輕輕一點新娘膝蓋,聲音輕輕,語調柔和:“那麼,我就先預祝小姐新婚大喜,與新郎百年好合。”
新娘連忙點頭。
膝蓋上滾燙的觸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新娘鼓起勇氣掀開自己頭上的紅布,眼前卻仍舊是那個堆滿禮物搭滿紅綢的喜慶房間,並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新娘不禁握住自己心口,冷汗浸濕裡衣,濕漉漉一層緊貼著她的皮膚。但新娘此刻對這點不適已經沒有感覺了,她下意識的目光瞥向自己腳邊那個紅色禮盒,咽了咽口水。
忽然,新娘轉身奔向身後那堵巨大的紫檀雕百合浮雲紋四件櫃,兩手握住衣櫃把手用力拉開櫃門——櫃門後麵裝滿各色華美衣裙,但原本藏在這裡麵的女孩卻不見了。
她身子一軟頓坐在地,兩行眼淚悄無聲息順著臉頰滑落。
*
隨著徐存湛蓋上盒子,內部頓時變得一片漆黑,不僅黑,還很安靜。
陳鄰忍不住將耳朵貼到紅絲絨的內壁上,試圖聽到一點外部的動靜。但是這個禮物盒子的隔音效果好得實在是有點離譜,陳鄰把半張臉都貼上去了,還是什麼也聽不見。
她心想會不會是我聽的這塊木板剛好比較厚?
於是陳鄰又換了另外一邊,貼著耳朵去聽,但還是什麼都聽不見,連那種夾層之間風刮過的聲音都聽不見。
她不得不悻悻的接受這個事實,兩手搭在腹部重新‘安詳’的躺著。躺著也沒有彆的事情可以做,陳鄰忍不住伸手摸著自己脖頸上那根紅繩,然後又順著紅繩摸到了紅繩上綁著的三角符。
原本非常緊張忐忑的心,在她握住那枚折成三角形的置換符時,驀然冷靜了下來。
確實……沒什麼好緊張的,靈力你已經會用了,隻要在關鍵時刻發動一個符咒就可以,又不用和鮫人打架也不需要鬥智鬥勇……對,我可以!我沒問題!這點小事沒問題的!
徐存湛也說了,就算萬分之一的概率讓自己碰上置換符出問題,他也有辦法撈自己,玩偶五感遲鈍被撕了也不會痛!沒事的沒事的!
兩手並用緊握著置換符,陳鄰用力一個深呼吸。這時她躺的盒子忽然劇烈搖動起來,陳鄰連忙把耳朵貼到盒子內壁上。
這次她終於聽見聲音了!
雖然是很小很模糊的聲音,但是能聽出來很嘈雜,裡麵還有一些鞭炮聲,應該是送親儀式開始了。
陳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亂動,乖乖躺在盒子裡,還不忘把一隻耳朵貼在內壁上,努力去分辨外麵傳來的那模模糊糊的聲音。
送親儀式從城主府出發,豐厚的嫁妝延綿數裡,紅妝醒目,鞭炮聲震耳欲聾。和熱鬨的吹打以及鞭炮聲形成對比的,是街道上的冷清。
明明是熱鬨的婚事,卻沒有任何百姓出來湊熱鬨,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就連送親抬轎的奴仆也滿臉驚惶不安。
城主沒有出來,選擇了窩在後院與小妾廝混,似乎要被送上海船的人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
鷂城最高的燈塔建在港口,因為太高了,所以隻有守燈塔的人會在天色漸晚時上來點燈。
徐存湛坐在最高處,微微垂眼就能看見底下蜿蜒的紅色儀仗隊。他手裡拋著一顆三元丹,拋了幾下後又扔進嘴裡:“還真是熱鬨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