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一翻身就想爬起來。
平時他即使不用靈力, 身體素質也是能徒手暴揍體修的程度。但今天就跟見了鬼一樣,徐存湛爬起來兩三次,每次都腿軟得又摔倒。
連著摔了好幾次, 從台階處一直摔到樓閣門口, 徐存湛終於找到能扶手的地方, 扶著門口爬起來站穩, 臉上神情驚恐又懵逼, 下意識看向倒在台階上呼呼大睡的陳鄰。
陳鄰攤開手躺著, 也不嫌階梯硌人, 呼吸平穩,發辮散落,那根赤紅的發繩編在淺藍色發絲之間門, 格外顯眼。
她睡得很安靜, 沒什麼惡習,呼吸聲也很淺,胸口微弱起伏著。因為脖頸底下恰好硌著一階台階,所以陳鄰是仰頭睡的,下巴抬著, 露出整段修長的脖子來。
她個高,四肢都修長,連脖頸也長, 又因為瘦, 喉嚨處那塊軟骨的突出便格外明顯, 撐起一層薄而透粉的皮膚。
和茫然惶惶的徐存湛不同,陳鄰睡得可香,好似還做了好夢,在夢裡砸吧砸吧嘴, 咽了下口水,喉間門軟骨跟著滑動。
自然不如男孩子的喉結那樣明顯,但也確實有塊陰影凸起,在她脖頸上吞咽動作。
徐存湛默然無聲的移開目光,看著台階上被月亮照亮的部分,眉頭緊皺。
一門之隔,屋裡那些喝醉的狐狸們還在撒酒瘋,人言胡話中夾雜幾聲狐狸叫,嚶嚶嚶的,像撒嬌賣癡。
有股很重的香粉味兒從門扉後麵透出來。
但廊下卻清淨,偶有夜風拂過,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繚繞。睡在台階上的少女呼吸淺淺,十二破長裙鋪陳於月色之下,麵如海棠,醉臥春山。
扶著門框站了不知道多久,徐存湛終於感覺自己的力氣漸漸恢複了。他站起身,有些不確信的走了幾步,兩腿又恢複了往日裡的穩健。
隻是垂眼時,徐存湛又瞄到自己食指上那抹丹紅色。
是陳鄰親他時沾到他唇上的胭脂,又被他自己抹掉了。
這很奇怪——無論如何,徐存湛都覺得這種情況難以解釋。
他走到熟睡的陳鄰旁邊,半蹲下來,低頭看著她。徐存湛的影子完全遮住月光,將陳鄰的臉籠罩起來,她呼吸間整個人都規律的起伏著,嘴唇閉合得並不嚴實,微微啟開,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
一呼一吸,吐息間都是酒味。
徐存湛沉默望著她,伸手,將指尖那點丹紅又抹回陳鄰臉上。
她的臉本就因為醉酒而泛紅,但還是口脂的紅更勝一籌,在少女臉頰上暈開昳麗的色彩。
徐存湛早就知道陳鄰格外適合各種鮮亮的色彩,隻是沒想到她臉上直接抹胭脂居然也挺好看。
或許是她本身裝扮氣質就出格,於是任何誇張的裝飾落到陳鄰身上,都會讓人眼前一亮繼而感到莫名的藝術感。
當然,徐存湛不明白什麼是藝術感,他隻是覺得陳鄰臉上這樣抹居然也挺好看。
在心底生出這樣的想法之後,徐存湛越發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他不禁摸了下自己心口,內視靈台——徐存湛的靈台還是烏漆嘛黑一片,但在死水中心,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花裡胡哨的雜物。
是陳鄰扔進去的。
徐存湛有點煩,又退出了自己靈台。
他乾脆在陳鄰身邊坐了下來。維持著一個姿勢坐了很久,換成普通人的話腿早就麻了,但徐存湛就跟雕塑一樣呆坐在那;過了許久,直到天上月亮都開始逐漸偏移位置,徐存湛終於下定決心,從自己袖子裡拿出那袋情種。
打開錦囊看著裡麵那把種子時,徐存湛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壯士斷腕似的悲壯。
但盯了種子一會兒後,徐存湛仰頭張嘴,一口將裡麵的種子全部囫圇吞下。
那些種子太小,徐存湛沒嚼,也沒嘗出什麼味道,喉結一滾便將情種儘數咽下。
他以前也沒吃過情種,不知道這東西如果在體內生根發芽是個什麼章程。因為不喜歡狐狸,所以那天要完情種就走了,徐存湛也沒問狐狸情種要怎麼發芽。
不過他想反正是在自己身體裡發芽,自己總該有感覺才對。
情種咽下去了,徐存湛坐在原地,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什麼感覺也沒有。
他眉頭皺起,摸了摸自己心口,靈力在靈台與經脈中四處遊走:走來走去,什麼也沒有找到。
那些被吞下去的情種好像憑空消失了,既沒有發芽更沒有開花。
……沒有開花,就意味著自己沒有情動吧?
雖然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徐存湛實在解釋不了自己剛才為什麼腿軟。
他是不信陳鄰能有什麼法術能暗算到自己,讓自己腿軟摔跤的。
陳鄰自己走路就能摔跤。
但徐存湛也沒經曆過這陣仗。
他這輩子離女人最近的時候,就是從敵人手裡搶人質,搶到了女人質,順手抓著對方衣領把她往身後扔的那一瞬間門。
那時候徐存湛滿心注意力都在敵人身上,人質是男是女他根本沒注意。至於對方被扔出去,那群廢物能不能接住人,人質會不會摔傷,徐存湛更是半點不在乎。
隻要他的戰鬥場裡沒有拖後腿的家夥就行了。
可陳鄰不一樣。
陳鄰抱過他,喝醉了還親他。
徐存湛從沒被人親過,也沒有被人抱過。他感覺很怪,但又說不上哪裡怪,因為這些事情隻有陳鄰對他做過,他找不到第二個參考對象可以拿來對比。
想了又想,徐存湛又疑心:是不是因為距離被親那會兒太久了,自己的心情已經平複,情種才沒有反應?
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那就得再親一次——徐存湛低頭,手掌拍了拍陳鄰的臉。陳鄰偏過臉去,打開徐存湛的手,嫌他煩,翻了個身繼續睡。
被拍開了手,徐存湛也不惱。他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又看著陳鄰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眉頭皺起,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