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熱鬨,街道上行人漸多,不少高樓上都已經點起了燈籠。
一束流光在夜色中穿行,準確無誤落向徐存湛;徐存湛抬手抓住,捏破流光時眉頭皺了下。
陳鄰揉著肩膀,問:“是你師侄給你傳信了嗎?”
徐存湛:“嗯,他們說要去擺放不夜城的城主。”
陳鄰:“啊,是那個,真身用來鎮壓了缺弊塔的——”
徐存湛:“蓮鶴夫人。”
陳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我們也要去嗎?”
徐存湛一翻身起來——陳鄰坐他身後,清楚看著他翻身起來時甚至沒有用手撐一下台階借力。
……好離譜的核心力量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沾灰的地方,道:“去啊,我也好奇,那麼大一個販賣修士的拍賣場,蓮鶴夫人作為一城之主,到底知不知道。”
陳鄰從他的話裡品出幾分不對味來,好奇:“所以拍賣場是不能拍賣修士的嗎?”
徐存湛:“我問過常煥東了,不止禁止販賣修士,就連販賣普通人也是不許的。”
“對於凡間帝王而言,人分奴與民,但對修士而言,人隻是人,帝王與平民並無太大的區彆。像這種大型拍賣會一般都需要凡人與修道者合作才能辦得起來,不將同族計入貨物,是修道者的底線。”
陳鄰小聲嘀咕:“真看不出來,這個世界的修道者底線還挺強……”
他們似乎格外忌諱隨意介入普通人的生命,但對同為修道者的存在又格外殘忍。
仍舊是徐存湛帶路,兩人拐入一條光看裝飾就格外花裡胡哨的街道,隔著老遠就看見常煥東在街道入口守著。
常煥東一邊揮手一邊向兩人跑過來:“師叔!陳姑娘!你們來啦?”
徐存湛:“見到城主了?”
常煥東臉上熱情的神態瞬間垮下:“沒,城主說自己最近身體抱恙,不想看客,隻安排了我們在牡丹樓休息。”
牡丹樓。
聽見這個名字,再看這條街花裡胡哨的風格,陳鄰心底驟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試探性的問:“你說的那個牡丹樓……在這條街上嗎?”
常煥東點頭,指了指正前方:“喏,就在那邊。”
陳鄰看著前方那酒醉金迷氣息都快滿溢出來的花樓,陷入了沉默。
常煥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解釋:“彆誤會!雖然牡丹樓是花樓,但我們隻是暫住後院,和前麵的姑娘們不會有所接觸。”
“牡丹樓是城主經營的產業,樓裡的姑娘都是與她同係的花妖。平時有其他人要拜訪城主,城主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去見的話,也是讓客人暫住在牡丹樓後院的。”
他帶著二人繞到側門進去。
側門就要安靜很多,門口兩個護衛看見常煥東帶著兩個人過來,客客氣氣的一拱手讓開門,請三人進去。
裡麵有個園子,種著各種花樹,粉的白的開成一團,遠遠望去繁華熱鬨。
暮白山弟子們就住在園子後麵的一處閣樓。
十五個弟子三人一間,住滿了二樓,三樓還空著五個房間可以隨便住。
常煥東邊帶路邊介紹:“這邊很幽靜,平時隻有送餐的侍女會過來……”
徐存湛:“他們送過來的食物,你們都吃了?”
常煥東神色一淩:“吃一塹長一智,我們自然不敢再亂吃東西,都是仔細檢查過後,確定沒事了才吃的。”
徐存湛點頭:“所以還是吃了。”
常煥東:“……”
他羞愧的垂下了腦袋,不敢說話。
進了閣樓,先在大廳坐下。
徐存湛和陳鄰坐了,但常煥東不太敢坐,像個等著班導訓的小學生,兩手局促背在身後,眼眸低著看自己鞋尖。
徐存湛也沒為難他,隨便指了張椅子:“先坐,說一下情況吧,你們怎麼從鷂城查到這裡來,又是怎麼被拐的,全都說一遍。”
常煥東扭捏的坐了,脊背挺直得像把尺子,回答道:“我們按照師叔留下的線索,先去調查了城主一家,發現最先提出獻祭的老城主與鮫人關係匪淺,鮫人族刻在祭壇上的魔族陣法並非它們自己搗鼓出來的,而是凶老城主手中得到。”
“活人祭祀一事,顯然是老城主一手推動。但是鮫人族死得乾淨,老城主又故去多年,所以我們也沒查出他到底是怎麼說動鮫人族與自己合作的。”
“我們走訪了許多當時還活著的老人,從蛛絲馬跡中查到老城主在與鮫人合作之前曾經去過不夜城,並在不夜城滯留了半年之久——雖然不確定他學得的魔族邪術是否和不夜城有關,但我們還是打算來不夜城拜訪調查一番。”
“商枝姑娘是半路上才和我們遇到的,她聽我們講完此行目的後,也對鷂城的事情頗感興趣,就決定和我們一起來不夜城。”
常煥東麵露羞愧,聲音也小了下去:“是我們警惕性不夠,不僅自己落入了拐子手裡,還連累商枝姑娘受罪,這次要不是師叔你及時趕到,我們真的是……”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從樓梯上下來。陳鄰側過臉往樓梯那邊看去,正好看見之前在囚牢裡有過一麵之緣的商枝。
她仍舊穿綠衣,臉色蒼白病弱,望過來時露出幾分詫異。
陳鄰忽然意識到她不是在看自己——她的目光越過陳鄰,是在看陳鄰旁邊的徐存湛。
常煥東立刻站了起來,三兩步衝過去扶她:“商枝姑娘,你怎麼下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
商枝擺了擺手,婉拒對方的攙扶,失笑:“我又不是玻璃娃娃,一點小傷,已經服過藥,沒多久就會痊愈了。”
常煥東搓著手應了一聲,繞在商枝身邊。商枝走過來,先看徐存湛,後又看陳鄰,詫異:“陳姑娘?”
陳鄰撓了撓臉:“……嗨?”
她的目光在陳鄰和徐存湛之間轉了轉,輕聲:“我沒想到,你居然和蓮光認識。”
“好久不見了,蓮光。”
徐存湛抬眼瞥她,麵色不改:“嗯。”
陳鄰覺得氣氛有點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