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腳步一頓,側目,垂眼,神色冷肅望向腳邊形容狼狽的女人:“你說什麼?”
蓮鶴夫人喘了口氣:“我說什麼?我說那魔氣是暮白山給我的!”
“怎麼?身為暮白山的問罪人,你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她臉上神情多了幾分嘲諷:“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將真身借給暮白山?魔氣能使死屍不腐,亡魂不滅,若非為了保全我的夫君,我又怎麼會將真身借出!”
“你以為我在不夜城建立的非法拍賣會存在了這麼久,那些正道魁首們真就一無所知?錯!大錯特錯!他們早就知道,卻為了保全缺弊塔而睜隻眼閉隻眼……嗬!說什麼名門正派,不過是一群偽君子罷了!”
她期待在少年臉上看見錯愕失望,亦或者是驚詫慌張。
但是什麼都沒有。
徐存湛隻是聽蓮鶴夫人說完,嘴角微微下撇,蓮花眼半垂,將她踹開,抬手打了個響指;赤紅靈力席卷向魔氣。
弊火靈根對付魔氣是天敵,那點稀薄的魔氣很快就被燒得一乾二淨。
蓮鶴夫人霎時目眥欲裂,尖叫一聲撲了上去,試圖抓留住空中縹緲的魔氣。但那些魔氣散得太快,蓮鶴夫人什麼都沒能留下,隻抓到一片滾燙的火靈力,雙手連同肩膀轉瞬間被燒成焦炭。
她連滾帶爬跌進方池中,爬向那披著黑衣的男人。
沒有魔氣維持,男人的身體迅速萎縮,原本殘餘的魂魄也在烈焰灼燒中慘叫著破滅。
蓮鶴夫人撲上去時,隻碰到丈夫枯敗的白骨。
她眼瞳顫抖不敢置信,手掌合攏用力,之前還算鮮活的身體,轉瞬間已經變成了骨架。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會的……”
她手忙腳亂的試圖將外衣重新穿回骷髏身上,任憑烈焰焚燒自己卻不反抗。
但無論如何,常人穿的衣服,骷髏架子又如何掛得住?
直到衣服不斷滑落下去,蓮鶴夫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已經死去。她渾身顫抖蜷縮成一團,痛苦不能自已。
徐存湛站在方池邊,垂眼,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原本被燒散的魔氣,重新在半空中聚攏,俯身壓近徐存湛,在他耳邊絮絮低語:“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原本這一切是多麼和平,你非要進來橫插一腳,你看這個女人,她傷心得快要死掉了——”
“這都是你的錯,你這個弊火靈根,你瞧瞧你害死了多少人?”
“怎麼樣?是不是很奇怪她為什麼這樣傷心?”
“因為你的情竅壞了,你感覺不到愛,你瞧他們多相愛——你永遠感覺不到這種感情。”
“彆人愛你你卻感覺不到,你連虛情和真心都無法分辨,真正愛你的人隻有為你而死了你才能確定對方愛你——多麼可悲——多麼可悲——”
……
徐存湛抬手,晃動食指,赤紅靈力轉瞬間將殘餘魔氣燒滅。
他向方池走進一步,正要伸手,卻忽然停住。
綁在陳鄰身上的本命物位置發生了變化。
徐存湛一直分了心在那邊,所以當自己的本命物瞬移到了不夜城之外時,徐存湛立刻就發現了。
他皺眉一瞥方池內哭死過去的蓮鶴夫人,抬手將她和骷髏都籠進搭包,轉頭追著本命物的位置而去。
*
陳鄰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打了個哈欠。
旁邊相貌平平無奇的暮白山弟子將水囊遞給她:“要喝點水嗎?”
剛剛才升起幾分困意的陳鄰一激靈,立刻清醒過來。她警惕的瞥了眼對方,搖頭拒絕。
被拒絕了,對方也不惱,拿起水囊自己喝了一口,盤腿在河邊坐下。他沒有刻意用靈力維持自己身上的整潔,衣角浸在河水裡打濕了一部分,也沒有去管。
陳鄰兩手撐著石頭,默默的又挪遠了一些,與對方拉開距離。
對方將她從牡丹樓帶走後,就一路望著某個方向快速趕路;大約是縮地成寸的法術,陳鄰總覺得自己沒有走幾步,但是一回頭就發現不夜城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一直走到河邊,對方才停下來休息。
怪怪的,陳鄰居然沒有在對方身上感覺到敵意。
喝完水後,他轉頭望向陳鄰。兩人目光對上,陳鄰霎時警覺,繃著脊背露出防備的姿態。
對方露出溫和笑容:“陳姑娘不必這樣防備我,我說過了,我是專門來見你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和徐道友也沒有關係,我隻是為了見你而來。”
陳鄰覺得莫名其妙:“我們認識嗎?”
“自然是認識的。”
“……不可能!我都沒有見過你!”陳鄰繼續用懷疑的目光望著他。
他笑了笑,開口時說的卻是一句和前言並無關係的話:“陳姑娘,你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月有餘,在你看來,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陳鄰呼吸一窒。
來自異世界這個隻和徐存湛說過的秘密,驟然被完全陌生的人點破,陳鄰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卻也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你在說什麼?我,我聽不明白!什麼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
他站起身,手裡還捏著水壺,雖然那張臉仍舊平平無奇,但雙眼卻幽深極了:“陳姑娘,你當真以為,你的穿越隻是一場意外嗎?”
“那不是意外,那是我努力了許久的結果啊,陳姑娘。”
他向陳鄰走近了一步,陳鄰當即如炸毛的兔子那般後退,虛張聲勢:“你!你有話好好說!不要走過來——你說的我都聽不明白!什麼這個世界什麼穿越的——”
對方居然真的聽話停下了腳步。
隻是他那雙深幽的漆黑眼瞳仍舊望著陳鄰,忽的露出笑臉:“陳姑娘,我們來玩一個有點意思的遊戲吧。”
“一個讓你徹底明白徐存湛是什麼人的小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