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那句話, 他抬手,手腕輕轉,掌心浮起一朵虛幻的金色曇花。
曇花綻放, 花瓣重疊, 每片花瓣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細小畫麵在閃爍。因為那些畫麵過於狹小擁擠, 陳鄰也看不清楚——他抬眼看向陳鄰,陳鄰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尚未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映, 那朵曇花驟然變大, 向著她蓋了下來。
整個過程快而迅速, 絲毫沒有給人反應的機會。
但就在碩大曇花即將覆蓋陳鄰時,有赤紅靈力從她發繩上湧出, 轉瞬間席卷了曇花,將其燒成一縷青煙。
對方偏過腦袋, ‘咦’了一聲, 望向陳鄰的目光有些許困惑。這時有劍光自天邊來, 赤紅熱烈, 恰似烏金墜地,正好將對方自頭到腳劈開!
那劍光太烈太盛,以至於皮囊被劈開後連血肉都無從留下,隻餘下一股焚燒到極點所殘留的硝煙氣味。
陳鄰恍惚的一瞬, 麵頰被空氣中的高溫燒得泛紅, 連眼皮眨動間都感到幾分酸澀。
隔著一層浮動的虛幻的紅,她看見徐存湛, 對方正微微抬著下巴,蓮花眼半垂,居高臨下望過來。少年那張臉上, 是陳鄰才和商枝誇過很可愛的表情——
似笑非笑的翹著嘴角,眼眸清亮,無辜卻又理直氣壯。
對方收劍,踏過地麵漆黑焦炭走到陳鄰眼前。離得近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也清晰起來,混合在火焰嗆鼻的味道裡麵。
那味道一點也不好聞,帶著很強的攻擊性,幾乎是瞬間就能喚醒人對於血和死亡的記憶。
他左手袖子不知道被誰扯掉了,露出胳膊,一層健康白的皮膚上滾了層血的紅,肌肉線條清晰明顯,三角區的肌肉看起來能把陳鄰掄到海對麵去。
分不清徐存湛身上的血是他受傷的血,還是彆人死了濺到他身上的血。
陳鄰更信後者。
他空餘的,袖子壞了的那隻手伸到陳鄰眼前,掐住她臉頰輕輕一捏:“吸氣啊,陳姑娘。”
陳鄰反應過來,腦子發暈,聽話的吸了口氣——然後又下意識的吐氣。
恢複呼吸之後,腦子清醒多了。
陳鄰掰開徐存湛的手,小聲:“我在呼吸了在呼吸了……”
徐存湛嘴角往上揚,扯了個在笑的弧度:“每次見死人都要嚇得屏息,等你複活換回人身了,還真怕你把自己憋死。”
陳鄰嘀嘀咕咕:“那是你們這個世界的問題啊,我十八年來見過的所有死人,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個月的多。”
徐存湛:“那你要從現在開始好好習慣了,畢竟一時半會你也回不去。”
陳鄰看了眼地上的焦炭。
她把這人之前說的話轉述給了徐存湛——末了,陳鄰問:“你說,我會不會就是因為他們才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啊?”
徐存湛安靜聽陳鄰講完了,也低眼一看地上焦黑殘軀。
他反手扣劍,並沒有多少驚訝的神情,隻是回答:“誰知道呢?死人又不會說話。不過這人確實有些古怪之處,我居然沒有在他身上察覺到魔氣。”
“你說他手上曾經開過金色曇花?”
陳鄰點頭。
徐存湛:“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陳鄰猶豫了一下,道:“不能確定一定是曇花……畢竟形狀相近的花朵有很多。但肯定是金色的花朵沒有錯,他手這樣伸出來,然後就有一朵花開在他手心。”
“那朵花的花瓣上還有很多奇怪的畫麵,不過畫麵太小了,我看不清楚。”
“金色曇花啊……”徐存湛重複念了一遍,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鄰:“你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嗎?”
徐存湛回答:“聽起來倒像是迦南山佛修的東西。”
他又看了眼地上焦炭,用木劍將焦炭挑起一塊,包進手帕中,然後塞進腰間搭包裡。
做完這些,徐存湛反手將劍扔給陳鄰。
他的動作來得突然,嚇了陳鄰一跳。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但也下意識伸手去接徐存湛扔出來的東西——畢竟扔東西的是徐存湛,陳鄰已經有些習慣信任他了。
木劍掉進陳鄰懷裡,正好被她兩手抱著。
和陳鄰想象中的手感很不一樣,碰到的時候感覺就是非常普通的木劍,既不像徐存湛的火屬性靈力那樣滾燙,也不像他殺人時那樣鋒銳。
劍刃遲鈍,劍身溫良,入手稍微有點重量,但也沒有特彆重,至少對陳鄰來說,是可以抱得動的重量。
她愣住,茫然,抬眼看向徐存湛。
他背對陳鄰,正低頭解開上衣。那件上衣早就破了,所以脫得很方便,少年人肩背舒展,淋一層被衝淡了的紅,蹭著點灰黑的背,就這樣赤/裸/裸/出現在陳鄰眼前。
雪白長發束的馬尾垂到後背,肌肉線條至後腰處收窄。
他腰間左側有一粒紅色的痣,恰好落在腰窩裡。
陳鄰眼皮一跳,呼吸跟著慢了半拍。
然後便看見徐存湛走進那條河裡。
陳鄰原本就是和那個抓走她的家夥在河邊休息。那條河不算太深,水聲緩緩,溫吞淹過徐存湛的腿和腰,他往河中心走,慢慢的整個人都被河水淹沒了。
陳鄰抱著徐存湛的劍跑到河邊,緊張的蹲下來往水裡看。
離岸邊近的地方水比較淺,能看見鵝卵石鋪進水裡。越近河中心的地方水越深,但是很清澈,能直接看見水底,一層被河水衝刷得過分圓潤的鵝卵石。
徐存湛就躺在那片鵝卵石上麵。
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在水裡也睜著眼睛——那雙少見的吃金色眼瞳,原本顏色就已經很璀璨了,再被河底粼粼水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