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會有她的死亡證明。”
秦招抬頭看了一眼雁風潯,試探地問道:“我幫你去看,如果是不好的,我就不告訴你。”
雁風潯噗嗤樂了:“你如果對我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秦招想問雁風潯,難道因為害怕看見她的死訊,就要在這裡放棄嗎?
顯然不是的。
雁風潯把他重新塞回被窩裡,說:“逗你的,整整二十年,我早就做好了一切最壞的打算。明天睡醒我就去查。現在還不到五點,再睡會兒。”
秦招縮進被窩裡,伸手環住雁風潯的肩膀,很有安全感地抱住了他。
雁風潯心裡有些軟乎,覺得秦招又耿直又可愛,哪裡都好得不得了,抱著他就想親一口,結果嘴巴還沒挨到秦招,就聽見他來了句:“馬上五點了,今天和我一起去拉練吧。”
雁風潯:“……”
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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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風潯最終沒有和秦招一起去拉練,但他還是起得很早。或者說,他後來一直沒有睡著。
標簽上那短短幾行字,幾乎是雁風潯和蕭拂這二十年來最近的距離。
雁風潯沒有表現出很激動的樣子,但心裡卻一直在狂跳不已。
早上七點,他到了調查局,在三樓買了幾杯咖啡,然後直接去到108樓。
前段時間,總部所有能力比較強的異能者,都被調去折疊空間了。包括先鋒隊的幾個人。最近裡麵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所以大家陸陸續續地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彭呸呸他們就是今天回來,邊穆還特地在特戰大隊的群裡發了消息,問秦招今早他們需不需要去跟訓。秦招說如果晚於六點,就不用跟了。
於是好巧不巧的,他們剛好就在六點半的時候回消息,說“隊長不好意思,我們晚了一點”。擺明了就是不想去拉練。
秦招也沒有強求,畢竟他們在折疊空間裡支援了這麼長時間,休息一天也無妨。
雁風潯走出電梯的時候,走廊裡已經可以聽見彭呸呸的聲音。
“我簡直無語了,軍部那群人居然說什麼‘調查局今年又打算躺贏’?秦招本來就是我們調查局的人,他贏了就代表調查局贏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軍部的人全身上下就剩嘴硬。”
陳厭青的聲音更加刻薄:“他們再怎麼掙紮也是輸,說那麼多不過就是提前為自己的失敗找點借口。”
隨即,就有其他雁風潯沒聽過的聲音七嘴八舌調侃起來。
“可不就是嘛,他們每年派幾千個人參賽,亞軍季軍拿得手麻了,可惜這輩子都奪不了冠!我們調查局隻需要一個人去,就乾翻全場!這才是最牛逼的好嗎?”
“軍痞子們竟然還說今年他們有個什麼王牌,能把秦隊克死。哈?我整個就一大問號。你先彆說克死了,你把我們笑死算了。”
“哈哈哈軍部已經瘋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次我們調查局的參賽者,好像是有點少?我看到有些新聞頻道故意拿這個說事兒,意思是……”
“怎麼的?”彭呸呸問了句。
那人道:“還不就是那些老話翻來覆去地講,說我們調查局這些年抱殘守缺不思進取,留不住老人也不吸引新人,導致現在死水一灘巴拉巴拉。”
“而且軍部的人還趁火打劫,說是等守勢大戰結束,要重新向議事會提出收編調查局的議案。”
彭呸呸:“哈?!”
邊穆:“太過分了。”
陳厭青:“癡心妄想。”
雁風潯走過去加入他們的聊天:“軍部的人這麼囂張?”
“要是以前,你看他們敢不敢這麼囂張!”
“就是,我聽我爺爺說,二十年前差點被收編的,是軍部才對。那時候我們調查局才風光呢,隨隨便便一支特戰隊就能把他們的異能軍按在地上打!”
雁風潯問:“那現在為什麼不景氣了呢?”
“誰知道呢,可能是每一任局長的政治理念不同吧。練局好像不太在乎與軍部的矛盾,他比較專注於培養一處的——咦?!”
大家這才注意到,雁風潯笑眯眯地靠在牆邊看他們。
雁風潯的身份,雖然不是人儘皆知,但在這一層樓已經不新鮮了。
四處的人都知道他是秦招特地找回來的作戰協同,一個勢元為0的實習生,且,是雁江的兒子。
於是,關於軍部的話題戛然而止。聊天的眾人在雁風潯的笑臉相送下,表情尷尬地散去。
彭呸呸跳起來一把勾住雁風潯的脖子,說:“你小子,終於見上麵了,我有好多話問你!”
雁風潯把咖啡遞給他們,笑說:“我也有話問你們。”
“那去我辦公室?”彭呸呸說。
陳厭青:“我無所謂。”
邊穆:“我也可以。”
雁風潯卻說:“我想去宗恕辦公室。”
這回換彭呸呸說:“我無所謂。”
邊穆點點頭。
陳厭青道:“你們自己去吧。”
但最後他們還是一起去敲了宗恕的辦公室門,陳厭青看起來不情不願。但其實雁風潯沒有逼他來,他自己欲拒還迎地站在了這裡。
倒是彭呸呸興奮無比,她很喜歡這種聚眾說悄悄話的感覺。
遺憾的是,宗恕並不在辦公室,他居然比他們幾個早了半小時回來,這會兒正在和秦招一起拉練。
對此,他們幾個人發出了同樣的疑問:“為什麼比我們厲害的人還比我們努力?”
雁風潯為他們解答:“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努力,才比你們厲害呢?”
“天塌了讓高個兒們頂著吧!”
三個擺爛專業戶一點都不覺得羞愧,他們決定去樓下吃個早飯,請雁風潯一起。
雁風潯卻拒絕了:“我在這裡等宗恕。”
彭呸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是等宗恕還是等秦招啊?”
雁風潯笑了笑,沒回答。陳厭青卻站在他旁邊說:“去我那兒坐著吧,我辦公室就在他隔壁,你懶得跑。”
“嗯?”
其他幾人都看向陳厭青。
陳厭青說:“看什麼,我樂於助人。”
沒人在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樂於助人,彭呸呸拉著邊穆下樓吃早飯去了,雁風潯就這麼跟著陳厭青進了辦公室。
起初的半個小時,陳厭青眼巴巴地盯著電腦,雁風潯則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後來有一方實在忍不了,先開了口。
“你找他乾嘛?”
“誰。”
“你說是誰?”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誰。”
“你來找的是誰,我說的就是誰。”
雁風潯忽然輕笑了一聲,但沒回這句話。逼得陳厭青自己在那兒緊張半天,最後直接明牌:“我說宗恕,你找他乾嘛?”
“找不得?”
“倒也不是。”陳厭青抓了一把頭發,不知道怎麼開口,糾結來糾結去,說了句,“他一般不處理工作,是個隻會打架的二愣子。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雁風潯這才緩緩撩起眼皮,看了陳厭青一眼,把陳厭青冷汗都看出來了,才故意慢吞吞說道:“我想找他打聽一個調查局的人。”
“方便問是誰嗎?也許我知道。”
“宗戒。”
陳厭青在電腦上敲下這兩個字,問:“哪個‘jie’?”
“警戒的戒。”
“在後台裡沒有。”陳厭青搜了半天,關掉了後台,說,“秦招的權限比宗恕高,你可以問他。”
雁風潯但笑不語。
陳厭青腦子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認為,也許宗恕和宗戒兩個人有彆的關係?”
“不確定。”雁風潯道,“問了才知道。”
“好吧,那我可能確實幫不了你了。”
“有個問題,雖然我不好奇但也順便問問……”雁風潯忽然說了句,“你不想我來找宗恕?”
陳厭青有點被自己嗆了一下,端起水猛灌兩口。
雁風潯道:“你們在死亡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不是吧……”陳厭青震驚,“你怎麼猜到的?”
“從你心虛的眼神。”
“……”
“趁現在還有機會,坦白從寬。”雁風潯稍稍往後躺,翹著二郎腿看他。
陳厭青知道瞞不下去了,老實交代說:“我發誓,我百分之百不是故意的。但有些事情的發展就是很離奇。”
雁風潯點點下巴,道:“說。”
“就是你離開死亡島之後的一天,有個調查局的同事跑來跟我打聽你,說他們之前沒見過你,想要你的聯係方式。我說你是秦招的實習生,我私下給號碼肯定不合規矩。我想他們不敢去找秦招,肯定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誰知道,那之後,他們居然好幾個人輪流著天天來纏著我。”
陳厭青扶額,一想到那幾天的盛況,就忍不住感慨,“我說真的,你以後要是不想在調查局乾了,就去當偶像吧。多的是男男女女為你爭得頭破血流。”
雁風潯沒接這話:“說半天了,重點呢?”
陳厭青笑得相當難看 :“重點就是,我為了打發他們,就跟他們說你已經名草有主了,而且你對象就是我們調查局的高層。”
雁風潯眼皮一跳:“你該不會說的你自己?”
陳厭青屁股一熱跳了起來,叉著腰大罵:“夭壽,你這小子血口噴人!我是那種為了彆人的幸福犧牲自己的人嗎?你彆太離譜。”
“……那倒也是。所以你怎麼說的?”
“我實話實說啊!我瘋狂暗示,告訴他們你對象是秦招,我甚至都把正確答案擺他們麵前了,說你對象是我們先鋒隊隊長。他們居然以為我說的是宗——”
雁風潯:所以他們覺得我對象是宗恕。
陳厭青捂著臉:“是的。”
“你乾嘛不直接說秦招的名字,非讓他們猜。”
“不是讓他們猜,我是出於一種禮貌,總不能在你們沒同意的情況下,就這麼宣布你倆的關係吧。萬一你們還沒定下來呢?反正我隻要不說出名字,以後誰問起,我死不承認就行了。誰知道他們居然往宗恕身上想。”
陳厭青用一種絕望的目光望著雁風潯,“誰能懂啊,他們寧願相信宗恕那種從出生到現在都沒看過簧片、直到三十歲才第一次打fei機的蠢直男和你有一腿,都不相信秦招是你男朋友!”
雁風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去問他為什麼知道那麼多。
陳厭青又道:“當然我覺得這一點可能也和秦招本身有關係,因為秦招在感情這件事上麵表現出來的遲鈍,比宗恕還讓人震驚,他第一次被人告白的時候居然問人家‘你很閒嗎’。那時候大家就猜測他可能一輩子不會談戀愛。”
雁風潯先是糾正他:“秦招可會談戀愛了。”
然後問了句,“誰跟他告白?”
陳厭青:“很久以前的事了,搜查科一個年輕的實習生,當時跟著敏喜當助理,偶爾來秦招辦公室要簽字蓋章。覺得秦招酷,就趁情人節告白了。好家夥,上午告白,下午就離職。關鍵是秦招從頭到尾都沒記住人家名字。”
雁風潯沉吟片刻,笑了:“可愛。”
陳厭青皺著臉:“你彆太離譜。”
雁風潯:“話說回來,所以宗恕知道這件事以後,沒有解釋?”
“解釋了……”陳厭青的臉又苦下去,“但是謠言已經傳遍總部了,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好些人都在問這事兒。宗恕估計還不知道……我就怕你去他辦公室,要是被人撞見,這誤會就更大了。”
就在這時,他們倆都聽見了最近一台電梯傳來抵達的聲音,隨即開了門。
兩個人對視一眼。
陳厭青說:“祝你好運,不要被人撞見了。”
雁風潯站起來,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走過去拎起陳厭青的衣領,一起往外走:“你造的謠,你得負責。”
他們一走出去,正好和拉練回來的宗恕打了個照麵。
宗恕看他倆拉拉扯扯的樣子,不解地蹙了蹙眉。
“秦招呢?”雁風潯問。
“和副局開會,守勢大戰的事。”宗恕打開辦公室門,結果雁風潯帶著陳厭青比他還快一步走了進去,他的眉心蹙得更緊。
宗恕的辦公室和秦招的很不一樣,如同陳厭青所說,作為先鋒隊的副隊長,宗恕其實不怎麼處理公務,他這裡連資料夾都沒幾本,寬敞的辦公室裡堆滿了各種器械和武器,整體呈現出一種冷硬的灰色。辦公桌被推到角落,沒有沙發和椅子,唯一能坐的,是一把綜合力量訓練的健身器材上皮質的小凳。
陳厭青很熟練地霸占了唯一的位置,雁風潯沒跟他槍,靠在跑步機上打量這裡。
“找我什麼事。”宗恕脫了上衣,拿出一條毛巾擦身上的汗。
陳厭青嘖了一聲:“跟你說了不要在總部裸,奔。”
宗恕頓了頓,解釋說:“我剛訓練完,衣服濕了。”
“你不知道去盥洗區嗎?非得在彆人麵前脫。顯你有肌肉似的。”
“本來要去的。”宗恕淡淡掃他一眼,“碰到你們。”
陳厭青:“……”
雁風潯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一眼,然後冗長地歎了一聲氣,他對陳厭青說:“原來你故意造謠,是為了混淆視聽,隱藏你們倆的情況啊。”
宗恕不解,剛想問什麼。陳厭青衝過去捂住雁風潯的嘴:“雁寶啊你說什麼胡話呢,你不是有事找副隊嗎,趕緊問問他,認不認識那個叫宗戒的人啊!”
雁風潯和宗恕都愣住。
雁風潯愣住是因為陳厭青的這個動作實在太突然,他本以為看剛才那個樣子,陳厭青和宗恕應該已經走明路了。結果是他多嘴。
宗恕愣住,是因為聽見了那個名字。
他快步走到他們麵前,眼神在急切中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與此同時陳厭青鬆開了手,雁風潯也站直了身子。因為他們發現,宗恕的眼睛一瞬便紅了,激動興奮以及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問雁風潯:“你認識宗戒?他在哪裡?”
那一枚小小的標簽在雁風潯手心裡躺了許久,他看著宗恕,反問了一句:“他是誰。”
“我哥。”宗恕太過迫切,根本不做任何猶豫隱瞞,“他是我哥。他曾經在調查局工作,是總局一處異能武器製造師……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不見了。無論如何也聯係不上。”
最令人費解的是,長大後的宗恕想方設法進入了調查局,想要了解清楚他哥究竟是因為工作的保密性而無法回家,還是在崗位上犧牲。
可是問遍整個調查局,都沒有人知道宗戒的名字。就好像,這個人憑空消失。
這導致宗恕一直以為,他哥或許是騙他。宗戒也許根本沒有在調查局當過什麼製造師。
雁風潯的心臟猛的一跳,一個問題脫口而出:“二十年前,是嗎?”
宗恕的脖子青筋暴起,盯著雁風潯的目光更加用力,沉重的答案被舌尖抵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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