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走了兩日了。”裴舒又想起了那日。
俞臨江收拾好所有東西,先去了堂屋,和蘇青蓉說一聲。
蘇青蓉很少乾涉俞臨江的事,尤其是在讀書上,兒子上進,過目不忘,讓人省心。
她隻囑咐了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從櫃子裡拿了幾兩銀子,給俞臨江:“拿著,彆不舍得吃,如今豆腐腦賣得很好,一個月都有幾兩銀子,每每刮風下雨時,你爹都出去打獵,也找了不少好東西,你彆省著,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俞臨江一一應了,陪著蘇青蓉說了會兒話,道:“娘身子重,彆再做針線了,費眼睛。”
蘇青蓉隨口答應,讓俞臨江去看看裴舒。
她對裴舒很滿意,自從裴舒來了,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開始她不信命,如今信了,裴舒就是旺夫命,有她跟在臨江身邊,臨江定能逢凶化吉。
俞臨江知道蘇青蓉的打算,他沒打算成婚,也把裴舒當妹妹。
蘇青蓉哪裡不知,因此才讓俞臨江與裴舒多接觸,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一見鐘情的愛情或許有,但她更相信日久生情,就像她和俞大。
即便平平淡淡的日子,他們一如往昔。
蘇青蓉見俞臨江動,笑著道:“再過些日子,咱們家有錢了,就在縣裡買個宅子,讓舒兒跟過去,也好照顧你。”
一來培養感情,二來有人照顧俞臨江,俞臨江也能安心備考,爭取早日回去。
蘇家和沈家幾百個亡魂,等著他申冤呢。
俞臨江辭了蘇青蓉,來到了西屋,這是他第一次來西屋,站在門口,猶豫片刻,抬手敲門。
隻聽裡麵喊了一聲進。是裴舒的聲音,軟軟的,透著一點兒疲憊,還帶著些稚嫩。
讓他和這樣的女孩相處,俞臨江自問做不到,關心一二還是可以的。
俞臨江進去,環顧周圍,屋子不大,小小的一間,裡麵堆滿了木料,這些木料有的是裴舒去山上找的。
當時拉上了俞臨江和俞大。還有一根上好的木料-紫檀木,是金子皓送來的。
這丫頭還真拚命,金子皓送來的木頭,已經成型了。周圍還放了幾個半成品,應該是她閒暇時做的。
她就這麼喜歡雕刻。
裴舒沒有抬頭,隻是掀起眼皮看向俞臨江:“有事兒嗎?”
這人很少來找她,這時候突然來找,定有重要的事情。
俞臨江回神,道:“無甚大事,就是,我要去學院了,來和你說一聲。”
裴舒哦了一聲,走就走吧,跟她說做啥。
俞臨江見裴舒沒話說,找了個小凳子,掀開袍子坐下:“我走後,家裡就靠你了,娘親有孕,還望你多照顧。”
裴舒這才有些回應,放下刻刀,笑著道:“你放心吧,我是家裡的一分子,她現在也是我娘,我自然會照顧的。”
至於將來嗎,或許就不是了。
俞臨江也聽出了她話中意思,以後她是要走的。
這個俞臨江清楚,不過聽見這話,俞臨江莫名心煩,頷首道了謝,起身出了門。
裴舒盯著俞臨江的背影好半晌,覺得有些莫名,他生氣了,是自己多想了嗎。
肯定是,俞臨江冷清的一個人,怎麼會生氣。
裴舒陷入沉思,芳草喊了幾聲,她才回神,抬頭看著芳草,問:“怎麼了?”
“小嫂子,你想什麼呢,這麼入迷?”芳草比裴舒大,喊嫂子和姐姐都喊不出口,所以就喊小嫂子。
開始裴舒不讓,說了芳草幾次,芳草都沒改過來,裴舒也懶得提醒了。
裴舒搖頭,道了句沒啥,見芳草收拾籮筐,準備回去,就讓芳草留下,吃了午飯再回去。
芳草一麵收拾東西,一麵笑著道:“咱們村兒,誰不知道小嫂子做飯好吃,我也想留下,可是不行,總是蹭吃蹭喝,我都不願意回去了,要是閨女丟了,我娘該找上門來了。”
這是俏皮話,卻把裴舒逗樂了,想起了前幾日的事。
前幾日芳草來做活,裴舒做了小魚湯,讓芳草喝一碗,芳草知道小魚事湖裡抓的,不要錢的東西,在裴舒的盛情挽留下,就留下來了。
蘇青蓉知道芳草留下,也高興,拉著芳草指點了一會兒刺繡,結果忘了時辰。
趙氏久不見女兒回來,就找來了,見芳草在喝小魚湯,狠狠地說了她。
從那以後,芳草再不留下吃飯了,唯恐趙氏說她。
其實芳草也懂事,大伯家也不富裕,大堂哥要科舉,處處要錢,哪能占大伯家的便宜。
裴舒執意挽留,芳草非要回去。
兩人說著話,來到門口,裴舒目送芳草遠去,轉身回去時,看見了一個女人,穿得不俗,就是有些狼狽,神色慌張,好似在害怕什麼。
裴舒不認她,轉身就要回去。
誰知那人跑過來,直接攔住裴舒的去路。
她站定後,上打量著裴舒,見裴舒穿著棉布衣裙,做工精細,領口袖口都繡著蘭花,處處透著貴氣。
往日裡臟兮兮的臉,如今白淨了,粉嫩粉嫩的,以前說話時,兩個酒窩若隱若現,現在抿著嘴,酒窩更顯了。
還有那烏黑透亮的眼睛,清澈如水,看人時,能看到人心底,讓人無處遁形一般,有些像官家小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裴劉氏沒見過這樣的裴六丫,半晌未言語。
裴舒見她不說話,繞過她準備回家,誰知胳膊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裴六丫,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是你娘,你竟然不認我。”裴劉氏拉住裴舒的衣袖,儘是凶狠的目光。
這個白眼狼,憑什麼做了童養媳,還能過上好日子,她就該過的豬狗不如的日子。
裴舒愣怔片刻,看向來人,終於想起眼前人是誰了。
不就是裴六丫的養母嗎。
她怎麼變成這副樣子,還有,她來找自己什麼事,肯定沒好事兒。
這人去了老宅,想讓大柳氏和柳翠花折磨她。
事情沒成,又收買癩子毀了自己,世界上怎麼有這麼惡毒的人。
讓親生女兒鳩占鵲巢不說,還想毀了彆人。
這次上門,定沒好事兒,說不定又想設計陷害她呢。
裴舒再一次認識到人性的惡,卻假裝無事發生,平靜道:“我已經被你們賣了,再不是你們裴家的人了,你又找我做甚?”
裴劉氏見裴舒真不認她,又氣又怒,想抬手打人,可想起自己的目的,把胸中的恨意壓下去
她緊緊拽著裴舒的胳膊,就是不讓裴舒走:“家裡有事兒,你跟我回去一趟。”
裴家沒幾個好人,裴舒自然不會跟她回去:“你放開我,你抓疼我了。”
設計她兩次,都未成功,這是要破釜沉舟,把她騙回去,直接弄死嗎。
可惜了,她不會回去。
牛牛在不遠處玩,聽見這邊的動靜,遠遠看過來,見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抓著裴舒,也不玩了,大跑著過來,小臉嚴肅:“你是誰,放開我姐姐,不然我讓爹打死你。”
裴舒一麵掙紮,一麵道:“牛牛,你離遠些,我沒事兒。”
她怕這瘋女人傷了牛牛。
牛牛的聲音又急又怕,雖壯著膽子撐著,卻也隻是個五歲的孩子。
蘇青蓉聽見聲音,放下手裡的針線出來,口內著急問著:“咋了,這是咋了。”
裴劉氏見蘇青蓉出來,這才放開蘇青蓉,動了動唇,生生擠出一個一抹微笑,還特彆假:“親家母啊,是我,我是六丫的親娘,六丫親爹病了,想讓六丫回去看看。”
蘇青蓉把裴舒拉到身後,與裴劉氏對視許久,並未答應,而是看向裴舒:“舒兒,你願意回去嗎,隻要你願意,娘就同意你回去。”
若是不願意,她也絕不強求。
自從裴舒醒來,忘記了很多事,也不再提回裴家的事。
裴舒生氣了,覺得裴家父母把她賣了,才不願意回去。
裴舒心裡應該想回去的。
聽了蘇青蓉的話,裴劉氏燃起了希望,打起了感情牌,一個勁兒認錯:“娘錯了,不該把你賣了當童養媳,可裴家的日子不好過,當時你祖母病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把人你賣了的。”
“我們還給你挑了一戶好人家,要不是我們,你能有好日子過。你看看你以前吃的啥,穿的啥,身上沒有二兩肉,破衣爛衫,還補丁摞補丁,你看看你現在,穿的比鎮上的小姐都體麵,這都是多虧了我啊。”
周圍人圍了不少人,聽見這話,都來指責裴舒。
“裴家丫頭啊,你是該回去一趟,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他們想給你好的,讓你過好日子,不然,咋能賣了你啊。”
“對啊,你現在好過了,可不能忘記他們的恩情,是他們生了你養了你,你該回去看看。”
裴舒不言不語,隻是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落在彆人眼中,就是裴舒愧疚了,知道錯了。
裴劉氏見其他人都站在她邊,裴舒也沒有反駁,繼續賣慘,說他們家幾個孩子,多麼不容易等等,還是把孩子們都拉扯大了。
這個時候誰家的女兒不換錢啊,他們真沒辦法。
現在倒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忘記了他們的生養之恩了。
親爹病了,祖母病了,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孝敬一二,這個女兒就是個白眼狼啊。
說著說著,裴劉氏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來。
一副撒潑的模樣,不過裴舒不為所動。
旁人看見,再次指責裴舒,說裴舒心疼。
“你閉嘴,你不能這麼說舒兒,她孝順知禮,是我們家最好的媳婦。”蘇青蓉急了。
裴舒是個好的,容不得她汙蔑,即便她是裴舒的親娘也不行。
可她不善吵架,也隻能讓裴劉氏閉嘴。
裴劉氏見蘇青蓉幫裴舒說話,唯恐旁人站在他們那邊,起身指著蘇青蓉的鼻子:“我女兒和我離了心,一定是你挑唆的,我們不賣女了,我要把女兒帶回去。”
她打定主意,要把人帶回去,不然她和婆婆都要坐牢,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說完,她要往蘇青蓉身上撲,那架勢好似要打架。
裴舒見狀,覺得不妙。忙從蘇青蓉身後出來,去攔裴劉氏。
蘇青蓉有了身孕,還不到三個月,本就不是很穩,要是再有個什麼,這孩子是保不住了。
沈千流也走了,更沒人能保住這孩子。
說什麼也不能讓蘇青蓉出事。
大不了,他們就撕破臉,告訴所有人,她不是裴家的孩子。
一旦撕破臉,假金錢也就知道了,雖然危險,卻也比跟裴劉氏回去強。
裴劉氏今日來,一定憋著壞招兒,等著她往套裡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