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歸家(霸王+5)(1 / 2)

大秦嬴魚 一口香 25339 字 4個月前

巍巍而立者,安平君也!</p>

範睢這是,要把他往死裡逼啊,就是秦王將這夢話當做笑話聽,太子柱呢?太子柱要是聽到這話,怕不是日夜想著怎麼弄死他吧?</p>

秦魚幾乎可以肯定,範睢這話,前頭跟秦王說完,後頭就會讓人給太子那裡去傳一份,要是秦魚,秦魚就這麼乾。</p>

秦魚狠狠將席子踢飛出去,發泄心中的怒火之後,就開始思考接下來他要如何解決這次突發危機。</p>

但他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君王的猜疑。</p>

秦魚很少有這種茫無頭緒的時候,此時他才恍然發覺,他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功高震主受君王猜疑的這一天。</p>

他不止一次的替商鞅、白起和魏無忌等這樣的人可惜過,但就像一個精通遊泳的人,從來不會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會有被水溺死的一天一樣,秦魚總是冷眼旁觀的去審視彆人,卻從未想過,他被審視的人和事,其實也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p>

這又何嘗不是他自身的傲慢和自大導致了今天的危機?!</p>

什麼情誼、托付、信任、坦誠、毫不設防,在君王一旦起疑的那一刻,就都將全部化為灰燼。</p>

秦魚心中也升起一種蔡澤來晚了的感覺,若是蔡澤能早點到河內,他舉薦蔡澤入朝,讓蔡澤去與範雎鬥法,是不是範雎就沒精力逮著他向秦王進讒言了?</p>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p>

秦魚叫來虺伏,將他收到的絹書給他看。</p>

虺伏是一個沉默寡言非常內向的少年,並不比他大幾歲,也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侍從之一。</p>

虺伏長得非常普通,扔到人群堆裡都找不到的那種,他各項才能都不顯,也不愛交際,更愛拔尖爭強,除了對秦魚忠心,好像世上就沒有他關心的人和事。</p>

秦魚將絹書給他看過之後,問道: “都記下來了?”</p>

虺伏點頭:“都記下來了。”</p>

秦魚: "你去追蔡澤,去將這上麵記載的內容都去說給蔡澤聽,你認識蔡澤吧?"</p>

虺伏點頭,頓了下,似是覺著他這樣與主君說話不恭敬,就又加了句: “醜成他那樣的挺好記的。"</p>

秦魚:"……這話很不錯,以後不要說了。"虺伏點頭,果然不</p>

說話了。</p>

秦魚: "說完之後,你仔細觀察他的反應,然後問他,可有話要帶給我。去吧。"</p>

虺伏這回連頭不點了,直接閃身離開,秦魚看他三兩下就消失在自己眼前,心道這小子潛伏的本領又提高了。</p>

他讓虺伏去給蔡澤傳遞消息,就是為了能不引人注意,秦魚倒是不是為了特意防著誰,就是下意識就這麼做了。</p>

他身邊秦王派來的人,從伺候他起居的小侍人,到替他掌內政的官員,麵麵俱到,處處都有,實在是太多了。</p>

派走虺伏,秦魚又讓人去叫湯榆,想找他問計。誰知,他話都還沒吩咐完,湯榆就帶著一個人進來了。不等湯榆介紹,來人見到秦魚的第一眼,納頭便拜:"小人李堅,見過安平君。"</p>

李堅,官拜尚書令,是秦內廷中管文書發啟和呈送的官員,屬王權中樞,官職不大,位置卻是十分緊要。</p>

秦魚跟李堅是十來年的老交情了,從他給秦王的第一封奏疏起,除了秦魚親自交給秦王的,其他的十有八九都是經了李堅的手。</p>

秦魚將他扶起來,疑惑問道: “你怎麼來河內了?”</p>

李堅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秦魚,隻有一句話: "大王有令,令安平君回鹹陽,即刻啟程。"</p>

秦魚一愣,心中明了,對李堅笑道: “我也很久沒見到大王了,現在大王終於將我召回鹹陽了。"</p>

李堅逡巡了一眼四周,客氣的笑了笑,道: “大王也很想念安平君,請安平君不要多做耽擱,儘快啟程吧。在下還有王令給武安君,就不逗留了。"</p>

說罷再次拜倒,秦魚再次去扶。</p>

李堅隻在府邸大門前宣布了王令就走了,連口水都沒喝。秦魚長籲歎道: "終於可以回鹹陽了啊。"</p>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滿臉都是對鹹陽親友的思念,被秦王派遣到河內幫助秦魚治理地方的官員們也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河內雖好,但不是他們的家。他們父母妻兒親友都在鹹陽,他們的家在鹹陽,現在聽說可以回家了,心下都鬆快欣喜了起來。</p>

秦魚對聽聞有王令來給安平君聚集過來的大小官員們道: “孤明日雞鳴時分即將啟程回鹹陽,有意願回鹹陽者,與官署做好交接,即可歸。&#3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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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官員都喜道: “諾。”</p>

官員離任地方做交接沒有那麼快,但能儘快開始,就能早一日做好交接,早日回歸鹹陽。一時間,府裡的人散了個七七八八。</p>

湯榆隨著秦魚進入堂室,秦魚將煙、蘿穀、強、壯、艾茅、</p>

南孫等他身邊人都召集起來,跟他們道: “明日雞鳴時分,我就要啟程回鹹陽,時間緊迫,南孫、壯你們挑好隨從侍衛與我一起走,其他的,收拾好府邸之後分批離開。"</p>

煙聽出其中不對之處,想開口說什麼,秦魚看著她道: “聽話,回去給我收拾一些隨身用的東西。"</p>

煙閉口,其他人也都麵麵相覷,聽秦魚的話自去忙自己的去了。</p>

秦魚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左右不過因為要緊急離開,需要叮囑要辦的事情。人一隊隊進來,又一批批離開,直到月上三更,人和事才安排的差不多了。</p>

湯榆剛來河內的時候還是一個小縣令,經過這麼多年的曆練,他已經成為河內郡守手下第一人了,秦魚在河內的時候,也是湯榆作為郡守代表跟在秦魚身邊伺候。</p>

可以說,河內大事小情湯榆都能一把抓,現在安平君要回鹹陽了,將他單獨留下來吩咐一些重要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p>

湯榆去將煤油燈挑的更亮一些,秦魚揉著酸疼的眉心,癱在軟榻上暫做休息。湯榆給秦魚倒了一杯清茶,緩聲問道: “主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p>

史官的傳信和秦王的詔令是前後腳到的,說明範雎給秦王諫言不久之後,秦王就已經下了王令,召他和白起回鹹陽了。</p>

史官輪值是有時間限製的,為了不使人發現,那個給他傳信的史官一定是按照正常的輪值順序換班,然後正常回家,寫下密信,然後在第二日找了個給他送新文章的由頭,才將這密信給他送過來的。</p>

這期間,至少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差,而這一天一夜裡,秦王的詔令,一定離開鹹陽很遠,根本不會和這密信前後腳、密信還在王令的前頭送到他的手中。</p>

所以,有人在暗中幫忙。</p>

秦魚從袖口中捏出一個用蜜蠟封著的半寸寬繡線細的絹帛,這種比紙還薄還細膩的絹布,一般用作書寫王令詔書和用來締結重要契約的,其珍貴程度,一般百姓家中都是用不起的。</p>

這是在他扶起李堅的時候,李堅</p>

順手塞給他的,他能一直忍到現在才打開它,秦魚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p>

他揉開蜜蠟,展開絹布,上麵八個字: “太白蝕昴,熒惑守心。”這是古代兩個非常著名的星象。</p>

太白蝕昴,是為不祥,預示著將有禍事發生,熒惑守心,就更不得了了,那是君王將死的征兆。太白蝕昴在前,熒惑守心在後,意思就是秦魚會給秦王帶來不祥,然後秦魚就被秦魚給克死了。</p>

秦魚捂著腦袋□□一聲倒在榻上,湯榆撿起這絹條,等看清楚上麵的字之後,身體也是劇烈一震,他也看懂了這八個字得意思。</p>

湯榆氣的手臂都顫抖了,他低聲怒道: “到底是哪個奸佞,竟敢詆毀主君。”</p>

秦魚又將史官的密信扔給湯榆,湯榆看過之後,氣笑了,嘲諷道: “不知主君何時得罪過範相,竟讓他如此嫉恨您?"</p>

秦魚有氣無力道:“看過就燒了吧,不要留下痕跡。”</p>

湯榆聽話將這一大一小兩封信就著煤油燈點燃,直到化成灰燼,他吹口氣,將灰燼吹散到空氣中,才幽幽道: "大王讓您儘快回鹹陽,說不定大王並沒有受到奸佞的蠱惑。"</p>

秦魚:"這可說不準。"</p>

湯榆擰眉: "這可如何是好?"連為秦王堅持一下都沒有,可見,他方才說的"沒有受到蠱惑"的話自己也不信。</p>

秦魚壓低聲音道: "等蔡澤傳信回來。"</p>

湯榆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個蔡澤,主君如何就這樣相信他?怎的如何這樣巧,他前腳說主君大禍臨頭,後腳主君果然就……"</p>

秦魚短促的笑了一聲,道: "這才是人家的才能高明之處,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呢。"</p>

前腳蔡澤說秦魚要被君王猜忌,後腳秦魚果然就收到了他被猜忌的密信,秦魚自然知道這是巧合,但這巧合,也著實太巧了些。</p>

要說蔡澤跟秦國有什麼交集,那是半點可能都沒有的,隻能將這歸結於蔡澤此人果然神異。人長的神異,說話做事也神異,準的嚇人。</p>

秦魚並沒有等多久,虺伏就一身露水的回來了。</p>

虺伏趴伏在地上,飲下秦魚給他的水順了下乾渴的喉嚨,才聲音沙啞道:“主君</p>

小心,回鹹陽的路上恐怕會遇到刺客。"</p>

湯榆臉色大變,抓住虺伏的肩膀,喝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p>

秦魚卻是將湯榆的手移開,自己盤腿坐在虺伏旁邊,對虺伏道: “彆急,慢慢說,你是在哪裡見到蔡澤的?"</p>

虺伏稍稍將氣喘勻,道: “奴是在寧縣找到暫停休息的蔡先生的……”秦魚暗道:好快!</p>

蔡澤才出發了不到三天,就能從蕩陰走到寧縣,可見他在路上是沒有半點耽擱,一心想要儘快趕到鹹陽的。</p>

這也難怪虺伏累成這個樣子,恐怕他也是一路疾馳,一口食水都沒用,領了蔡澤的話之後就往回趕了。</p>

虺伏: "奴講信轉達之後,蔡先生神色非常凝重,他說:大王的王令不久將要到達河內,請安平君歸家心切,不要耽擱,帶足人手,以防刺殺,在下在鹹陽等候安平君。"</p>

料敵先機!</p>

湯榆也盤腿坐在秦魚身邊,對秦魚讚歎道: “這位蔡先生,果然有才。”</p>

秦魚讓虺伏去給蔡澤送信的時候,秦魚還不知道王令已經快送到他的家門口了,結果,蔡澤但憑虺伏口述的密信,就能猜到,秦王一定會召秦魚回鹹陽。</p>

事實已經驗證了他猜測的準確性,那麼,他說秦魚會在回鹹陽的路上遇到刺殺,這準確性所帶來的後果,就有些讓人膽寒了。</p>

湯榆嗤笑道: “敢派刺客來河內刺殺主君,那背後主使,可就太小看主君了。”他敢保證,河內雖然麵上看著雜亂,但論穩定性,並不比秦國經營多年的河東差多少。想趁河內人員複雜派遣刺客刺殺主君,那背後之人可就要失算了。</p>

秦魚沉思道: “除了河內,還有一個地方容易下手。”</p>

湯榆: "哪裡?"</p>

秦魚:“河東郡。”</p>

湯榆:“河東郡乃是長女君(白露)的父親治地,咱們請他幫忙,也能遇到刺殺?”湯榆的意思是提前讓姚郡守規劃好秦魚歸鹹陽的路線,然後清場,隻要不泄露秦魚行走路線信息,就可以避免刺客的出現。</p>

秦魚搖頭道: "你忘了,河東除了姚郡守,還有一群櫟陽老舊貴族勢力。"湯榆的心沉了下去。</p>

當年,因為大木被</p>

盜案,也是為了能讓秦魚順利掌握櫟陽,可是清理了不少老舊貴族。這些老舊貴族,除了被砍頭死的,剩下的幾乎全部都發配到河東為隸臣妾。</p>

如今近十年過去,這些隸臣妾們,能活下來的,不僅已經憑借軍功擺脫奴籍,更是在河東郡的大小官職上占據了一席之地。</p>

如果背後之人秘密聯絡這些舊貴族,在河東伏殺秦魚,簡直防不勝防。就算姚郡守親自護送也不行。</p>

秦魚讓虺伏下去好好休息,他自己起身,找出輿圖,仔細規劃可行的路線,湯榆也在旁寫寫畫畫,挑選可靠的可以帶在身邊的好手。</p>

君臣兩人都圍著同一盞油燈各忙自己的,一時間,堂室內落針可聞。良久,煙來報: "公子,武安君到了。"</p>

秦魚倏地抬頭,驚詫的看著披著漆黑鬥篷入內的黑影。秦魚要起身迎接,誰知腿早就跪麻了,一個翅趄摔在席榻上,差點將案幾上的油燈給帶倒。</p>

白起幾步上前,站在摔的四仰八叉的秦魚麵前,居高臨下皺眉俯視他,不滿道: “你這樣不穩重,怪不得是個人就拿你當軟柿子捏。"</p>

秦魚:....</p>

秦魚半撐起身,讓湯榆給他揉酸麻如白蟻啃噬的雙腿,哼哼唧唧道: "你都知道了?"</p>

白起: "李堅都跟我說了。"</p>

秦魚:"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在我這裡就一句多的都沒有,連口水都沒喝,就走了。"</p>

白起冷哼: “你這裡的人不是大王的就是宗室的,哦,還有相邦的,本君也派來很不少呢。你這裡看著花團錦簇,實際就是個馬蜂窩,到處都是孔,誰都能從你這裡插一腳,李堅不要命了,敢跟你多說。”他那裡就不一樣了,李堅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保證傳不到第三個人耳中,趙魚這裡,哼!</p>

秦魚無言以對。</p>

他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趕來我這裡,不會就是來奚落我的吧?”</p>

白起坐下,將秦魚在輿圖上描畫的路線圖拿過來細看,良久,他道: “你不要走河北。”</p>

秦魚一骨碌爬起來,湊到白起身邊,問道: “那走哪裡?”</p>

白起手指點在一個地方,道:“你從宿胥口渡河,走桓雍、滎(xing)陽/鞏、</p>

洛陽,然後在洛陽乘船走洛水,直達藍田大營,到了藍田大營,再無人敢傷你分毫。"</p>

秦魚和湯榆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白起皺眉: “怎麼,你不信我?”秦魚忙道: "當然不是,我隻是…沒想到,路還能這麼走。"</p>

白起給他規劃的路線,除了洛水到藍田大營的後半段,其他先期路線,都不在秦國境內,甚至宿胥口,都還是秦魏兩軍對峙的戰場,魏無忌就在那裡。</p>

秦魚不由的想,如果他被魏無忌給抓到了,那是不是,秦王就可以順水推舟,將他假借魏無忌的手給滅了?</p>

不行,不能多想,多想心口疼。</p>

白起見秦魚半邊臉是佩服,另一半邊臉是鬱猝,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想了想,白起道: "截殺你的人,未必是大王派來的。"</p>

秦魚:“真希望不是他。”</p>

白起:"大王愛重你這麼多年,情分不是假的,即便他疑你,也不會一下子就將你打死,昔年穰侯在的時候,他犯下了諸多大罪,大王仍舊允許他帶著自己的家財回自己的封地,可見他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你什麼都沒做,大王把你叫回鹹陽,不過是警告你一二,不會把你怎麼樣的。"</p>

“你放心。”</p>

或許秦王連提都不提這茬,還如以往對他,隻是恐怕,以後趙魚未必會像以前那麼恣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