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瘸腿老翁能在趙國的邯鄲城中獨自經營這樣一家郵局,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李斯先是行了一禮,笑道:“是,寫兩封信。”
瘸腿老翁隻用下巴點點書案,複又轉頭去繼續整理信件,隨口道:“筆墨都有,自己寫吧,兩封信,兩個幣,不拘秦半兩或趙刀幣。”
李斯:“是。”
李斯去到案幾之後,在席子上正襟危坐,提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給河內軍中都尉長的,他現在人在邯鄲,又不打算短時間內回去,得寫封信回去,辭去軍中小吏的職位才行。
另外一封,則是寫給鹹陽渭水學宮的老師荀子的,信裡寫明他這一路的經過,表明他現在人在邯鄲,有在邯鄲遊曆一段時間的打算,要老師不要擔心。
要不怎麼說這秦紙就是好用呢,他洋洋灑灑寫了一大通,給荀子的信足足寫了十幾頁紙,一點都不用擔心寫太多字紙張不夠用的情況發生,這是竹簡和木牘所比不了的。
他將這兩份信紙折疊好,塞進信封中,用手掌壓了壓,讓信封不那麼鼓脹,又用銅調匙從放在案幾底部的蠟壺裡剜了一卷蠟,放在油燈上炙烤,原本凝固的蠟受熱化成蠟油,李斯趁熱將蠟油倒在信封口處,大拇指用力按在蠟油上,寫信的最後一步,“封蠟”就做好了。
如果李斯有自己代表身份的印信的話,就可以用自己的印信封蠟,隻可惜,李斯剛辭去秦小吏的職位,不好再用他之前的印信,隻能有大拇指代替了。
李斯將這兩封信交給瘸腿老翁,瘸腿老翁隻隨意的看了下封麵上的地址,就將送去河內的信放進一個大竹簍子裡,這竹簍裡放了擋板,一個擋板的間隔能放一百封信,李斯粗略估摸了下,隻這個竹簍裡,就少說放了有近七百封信,都是要送去河內的。
另外一封送去鹹陽的,則是放上了百寶閣的一個格子,那裡稀疏的放了一些竹簡和木牘,紙質信封也有幾個,他給荀子的信塞進其中,並不顯眼。
這送去鹹陽的信件數量和送去河內的信件數量一比,簡直少的可憐。
李斯放下兩個秦半兩在案幾上,拎著油紙包出了郵局,見天色已至下晌,便溜溜達達的朝他現在的住處,建信君的府邸走去。
立春已過,寒冬逐漸遠離,人們雖能一天比一天的感覺到溫暖,但這早晚的天氣,還是能見冰凍的。
若是手工製作一些霜膏脂粉,必須要有炭火、蒸爐輔助才行,否則,調和藥粉、滑粉、油脂、精華提取物等的時候容易糊在一起,不成形狀。
李斯曾在蕩陰學室讀書的時候,偶然在藏書樓內翻到了一張玫瑰養膚膏秘方,秘方自然是不能帶出藏書樓的,抄錄也不行,但可以翻看,在心裡記下來。
他打算按照這張養膚美顏秘方所載,將這玫瑰養膚膏給做出來,然後獻給建信君,再將郭開給釣出來。
要說蕩陰城中最吸引李斯的不是永遠享用不儘的美酒佳肴、美服華飾、豐美多姿的美人,而是矗立在城主府廣場對麵的藏書樓。
這座高大壯闊的藏書樓,完全是用青磚大石層層壘砌而成,防水防火,是蕩陰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
據說蕩陰城的這座藏書樓裡收藏著和鹹陽宮、渭水學宮裡一比一等同的諸子百家典籍,甚至包括原周王室八百年留存下來的傳世典籍抄錄校對版,是讓天下學子瘋狂所在。
這樣一座藏書樓竟然是對所有秦國人開放的,當然也對天下學子開放。但對秦人,隻要你有秦國發放的戶籍,不論你是高冠博帶的高儒雅士,還是衣不蔽體的庶民乞兒,隻要你有秦國戶籍,你就可以順利進入這座藏書樓裡博覽群書!
秦國這樣的做法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抗議,認為讓目不識丁、不懂禮儀的庶民進入藏書聖地是對先賢的侮辱與不尊重,但秦國的安平侯對此充耳不聞,仍舊我行我素,堅持施行此等惠民政策。
“天下人之藏書,理應對天下人開放,不該成為某些人的私寵,秦國不做敝帚自珍的事。”
這是安平侯對那些激烈反對開放藏書樓的人的回答,也是對天下人的回答。
李斯對安平侯此人是敬畏的,但他私心下,對開放藏書樓的政策是反對的,沒有階級對比,沒有權利劃分,天子要如何統禦萬民呢?
將天地萬物全都放到一鍋裡燉煮,隻會將好好的珍饈給煮變味了。
但這並不妨礙李斯每日都要去藏書樓瀏覽一番,就是不讀書,走在這林立的書架之間也是身心愉悅的。
那張養膚美顏方子就是他在這書林之間亂逛的時候偶然發現的。藏書樓裡絕大部分書籍都是可供人抄錄、借閱的,但有些珍奇書、簡,是不能抄錄,更不允許借閱的。
像是玫瑰養膚膏這種秘方,就跟某些珍本一樣,就隻供人閱讀瀏覽,算是一種保護,也是限製。
但這種限製,難不倒記性好的人,比如李斯。
李斯在軍中用過防凍脂膏,甚至借著送文書的名頭去造脂膏的作坊去看過一眼,製作脂膏的用具和流程和大體了解,所以他自認能將這方子裡記載的養膚美顏膏給做出來。
在李斯看來,相比於防凍膏,這養膚美顏膏隻是多了一些玫瑰精油、滑石粉、茶籽油等珍稀之物,其他成分和製作方法彆無二致。
建信君府中養有方士,那些杵臼、碾子等處理藥材的東西應有儘有,李斯去借了些來使用,又去美人樓裡,借助老師荀子的名義買了一小瓶現在邯鄲城中有價無市的玫瑰精油,花費三天功夫,做出了三灌散發玫瑰清香的養膚美顏膏。
李斯送了一罐給建信君,算作他借助在府邸裡的“供奉”,一罐送給了借給他器具的方士,兩人借此暢談一番,然後友好散去。
術士很上道,他將李斯這裡有市場上已經斷貨的“秦膏”的消息“無意間”散播到了趙國比較有地位的“男寵群”,有地位,才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建信君,他們隻要在建信君身邊聞上一聞,就能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了。
這些男寵,自然不是誰都能見到李斯的,但郭開可以,因為公子偃的府邸和建信君的府邸就在同一個裡。
出門就能見到的概率太大了,如果郭開特意去蹲守的話,那就十成十的能見到。
李斯見到郭開後“驚為天人”,一眼一眼又一眼,不忍離開視線。
郭開:......
難道我真的有長這麼美?還是這人就吃他這一款的?
但總之,兩人是順利交往上了。
當然,純友誼的那種。
養膚美顏膏隻是一個由頭,兩人相談甚歡互引為知己之後,李斯乾脆就將這方子默寫下來,送給了郭開。
此時的郭開,不過一青蔥少年,人還未及冠呢,收到李斯的饋贈之後,大為感動,兩人之間更是交淺言深,無話不說。
李斯見時機成熟,有一次兩人圍爐飲酒的時候,李斯就感歎道:“這樣菁純的美酒,可是越來越難喝到了,也不知道秦國什麼時候能安定下來,也好繼續生產此等美物,以供我等享用。”
郭開道:“快了,如今秦國新王即位,安平侯重新掌政,估計不出兩月,邯鄲城中店肆就會重新充盈起來。”
李斯眼睛一亮,詢問道:“弟可是有新消息?”
郭開道:“之前秦王子楚為了顯示孝義,令國中上下比照秦昭王的規製為秦孝文王治喪,秦昭王的陪葬器物那是秦國花費幾十年時間準備的,孝文王在位隻一年,如何能比?是以這一年間,秦國上下作坊基本停業,全都奉王命準備陪葬器物。如今安平侯掌政,秦國上下做坊又開始運作起來,貨物自然很快就能供給上來了。”
李斯笑著恭維道:“原來如此,也就弟在公子偃身邊伺候,才能有此見識。”
但他這恭維,顯然沒有撓到郭開的癢處,郭開隨意笑笑,隻隨口道:“公子偃不過一紈絝,空有大誌,無甚才能,徒之奈何。”
李斯卻是不以為意,道:“主君嘛,若是都像安平侯那樣驚才絕豔,又有我等...”他指了指郭開,又指了指自己,“何用?”
郭開颯然而笑,跟李斯碰杯道:“兄說的是,是弟想差了哈哈。”若不是公子偃有幼艾(男色)癖好,他郭開隻憑才華,恐怕是近不了公子偃的身的。
李斯和郭開喝過一回,又醉醺醺道:“弟如今是作何打算?難道此生隻甘做公子偃的近人嗎?”
郭開長歎道:“趁著年弱,多分些寵愛,等隨公子偃去封地後,再弄個一官半職,也就差不多了。”
李斯卻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的郭開替他著急,催促道:“兄還有何話是不能與弟說的?作何這般?”
李斯似是為自己壯膽一般,又大口將杯中酒飲儘,才對郭開耳語道:“如果弟助公子偃奪了王位,那弟,是不是也能弄個相國當當?”
郭開被大大驚了一下,盯著李斯好一會,才道:“太子春平侯可是在秦國做質子呢,若是大王......難道秦國不會將春平侯送歸回國即位?”
李斯嗤笑道:“那就不讓他回來唄?難道公子偃會與春平侯兄友弟恭,乖乖等太子兄長回國即位?”
郭開非常篤定的否定道:“那倒不會。”公子偃此人,胸有大誌,偏眼高手低,說他天真那是褒揚他,說他單蠢都抬舉他了。
若是公子偃知道自己能即王位,那他肯定會不擇手段想儘一切辦法阻撓太子歸國,但是——
“如今大王春秋鼎盛,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如今的趙□□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對一個男人來說,委實不算老。
李斯卻是直直的看著郭開笑而不語,郭開被他看的心下疑竇叢生,待得思考片刻,眼睛倏地張到最大,手中捏著的黑瓷酒盞都掉落而不自知。
若是阻撓太子春平侯歸國郭開還能接受,但若是....讓公子偃提前即位,那這可就有些超出郭開的心理承受範圍了。
李斯幽幽道:“趙國人才濟濟,若是沒有輔佐之大功,這相邦之位,即便坐上了,也恐不能服眾。”
郭開眼神瞬間堅定起來。
不過,兒子不服,乾掉老爹自己上位的事在趙國、甚至在整個戰國史,都是很常見的事。
是以,郭開心中有了此念頭之後,也隻是驚了一下,瞬間就接受了。
他不僅自己接受了,還馬上衡量起來此計劃實施的可能性。
李斯心下覺著這個郭開真是個聰明的,還是個搞陰謀詭計的好苗子,這不,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稍微暗示了一下,他自己就給自己安排上了。
郭開心中有事,與李斯喝酒到最後草草收場,頗有些神思不屬的回公子偃府上了。
公子偃近日心情不好,見到郭開這樣醉醺醺的回來,氣不打一處來,喝罵道:“你不在府裡好好待著,又去哪裡鬼混去了?”
郭開並不怕他,隻是看著公子偃難過道:“公子,公子...恐怕要不好了。”
公子偃疑惑:“你說什麼醉話呢?本公子好的很。”
郭開咳聲歎氣道:“公子隻怪我出去喝酒,卻不想想,我為什麼要出去喝酒呢?還不是都為了公子。”
公子偃也隻是心情煩悶拿人撒氣而已,並不是真的氣惱郭開,此時聽郭開此話,便好奇問道:“那你是為什麼呢?”
郭開一言三歎道:“我方才與人喝酒,打聽到,咱們的太子,您的兄長,春平侯恐怕就要從秦國回來了。太子歸國與趙國與大臣們來說自然是好事,但是與公子呢?太子回來之後,大王有了賢能的太子寵愛,眼睛裡還能看得到公子您嗎?公子您現在連封地都隻是一個小邑,若是沒有大王的寵愛,難道公子就甘心回歸封地去過清苦日子嗎?”
“郭開正是在為公子憂心,這才酒醉晚歸的啊。”
公子偃臉色大變,忙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春平侯將要歸國的消息你是聽誰說的?消息可靠嗎?”
郭開斬釘截鐵道:“近日有許多秦商入城,我正是從打鹹陽而來的大商那裡聽來的。您知道的,這些大商人,簡直無孔不入,他們連秦王宮裡的晚膳吃的什麼都能打聽出來(其實是秦宮裡故意放出消息來引導百姓消費,平衡溢產物價的),春平侯歸國又不是什麼藏著掖著的隱秘事,秦王一有此意,就會立即召左右發布國書,送往趙國。如今咱們得到消息,不過是比國書早了一步而已。”
公子偃心中已經相信了郭開的話了,即便春平侯並不會立即回國,但隻要春平侯此人在,與他來說,就是一個礙眼的人。
公子偃一邊聽郭開說話,一邊驢拉磨一般在空地上不住的來回轉,待到郭開話說完,他忙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郭開湊近公子偃,在他耳邊道:“既然春平侯與公子不利,不如在秦國花重金,請人遊說安平侯近臣,不要放歸春平侯歸趙?”
公子偃為難道:“該將此重任托付給何人呢?再者,秦國...富有,安平侯更是擁有秦國,他的近臣也都眼光高的很,若是賄賂他的近臣,需要多少金呢?還有,唉,你是知道的,我隻是一個公子,食邑鄙薄,又能拿出多少金呢?”
郭開業為難了:“這,這......”
公子偃和郭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助,不由歎息起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更何況,他們連巧婦都找不到。
唉,實在是難辦!
公子偃心中有了新的煩悶之事,也無興趣要人伺候,讓郭開自己回自己房間去休息。
郭開離了公子偃之後,他彎曲的脊背就挺直了,臉上一副為君分憂的愁苦之色就消退了。
幫公子偃謀取王位之事,郭開隻打算敲敲邊鼓,並不打算親自上陣,殺父弑兄,這樣的罪名他可不想要。
李斯給郭開提了個醒,開了個頭之後,就靜觀其變,如果事情並未向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他再去給郭開出出主意不遲。
等李斯收到河內秦軍大營給他的辭職批準回複的時候,公子偃在邯鄲城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肆收斂錢財的名聲,等李斯收到從鹹陽老師荀子那裡回複的信件的時候,趙王宮中已經有‘公子偃重金雇傭遊俠,到秦國刺殺春平侯不欲其歸趙的行為被趙王知曉,趙王大怒,欲斬殺公子偃’的消息傳出。
李斯想了想,又去美人樓以老師荀子的名義借了一千金到手。
讓李斯詫異的是,他隻說明了一下自己欲借金的意圖,連老師荀子給他的親筆信都沒拿出來,美人樓就借給他了。
李斯心下狐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拿著荀子名義在外行事實在有些無恥了,但誰讓他囊中羞澀呢?況且,他自認等他做成如此大事,等去了秦國之後,不愁無人賞識他,到時候這些金啊財啊什麼的,自然應有儘有。
但這美人樓,是不是太大方了些?他要多少,就給多少,都不打折扣的。
他跟掌櫃的套了許久的話,掌櫃的隻說都是主人的意思,至於這個主人是誰,為什麼要“幫”他,掌櫃的就一問三不知了。
李斯帶著滿腹的疑惑和足夠的金子去找郭開去了,並沒有發現,美人樓的頂樓正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他遠去。
素憐看著李斯的背影,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真是沒有想到,大儒荀子的弟子當中,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心思詭譎之人。
這哪裡是小吏,這簡直是謀國能臣啊!
且讓他看看,這個李斯,到底能不能讓趙國改朝換代。
李斯帶著一千金去了與郭開常喝酒的地方,狡兔三窟,這裡隻是郭開自己購買的一處房舍,日常除了與李斯喝酒謀事之外,並無其他人涉足。
李斯讓看守房舍的老奴去給郭開送消息,約他出來喝酒。
這一個月來,郭開給自己尋找了一個美麗的舌頭,將自己想跟公子偃說的話,想要做的事,都教給這個舌頭去做。公子偃有了“可心”人在身邊,慢慢冷落了郭開,是以這些日子郭開很有時間和閒心,聽說李斯約他出來喝酒,還去到食樓裡打包了許多菜肴和新鮮點心帶過來。
李斯見郭開這樣閒情逸致,不由大驚道:“弟難道沒聽說王宮裡傳出來的消息?還是我聽錯了,這消息是假的?”
郭開笑道:“兄說的是大王欲斬殺公子偃的消息?是真的。”
李斯忙問道:“既是真的,那公子偃豈不是要大禍臨頭了?嗨呀如此危機關頭,弟怎的還有此閒情吃肉喝酒呢?來來來,你看這是什麼?”
郭開一開始還因李斯擔心他的安危好笑,等見到李斯從隱秘處拿出的一千金之後,那好笑就變成了啞然和感動了。
郭開喃喃喚道:“大兄......”
李斯卻是不管他,隻道:“快,你沒有家世,帶著這些金子,打點好守衛,出城逃命去吧,大王定會命人捉拿公子偃身邊人的,你這樣得公子偃的寵愛,定在斬殺之列,你有這些金子打點,或是逃去他國,或是逃去老家晉陽,都能活命。隻是,等你安頓下來,萬不要忘了為兄,好歹給為兄送個信回來,好安為兄的心......”
郭開抱住李斯,灑淚道:“嗚嗚大兄,你是我親大兄......”
李斯:......
倒也不必如此!
郭開跟李斯道:“大兄無需擔心,公子偃已經買通宮中守衛和宮侍,趙王很快就會暴斃身亡,到時候公子偃即位,大兄就不用擔心我會被斬殺了。”
李斯反應了好一會,才吃驚道:“暴斃?這可是...”李斯壓抑道:“殺君弑父,要背負唾棄罵名的,弟牽扯其中...可如何是好?”
郭開得意道:“弟是牽扯其中,不過,弟是撥亂反正的那一個,不會是背負罵名的那一個。”
李斯先是不信,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恍然道:“那個叫為丘的寵兒......”
郭開接口道:“......正是弟給公子偃找的新寵。此人邀寵獻媚成性,為了讓公子偃做王,竟然謀害了王父,真是罪該萬死。公子偃對此‘一無所知’,王父竟被身邊人所害,悲痛萬分,隻好將這愛寵五馬分屍,以平民憤。”
李斯鎮定下來,沉思道:“若果真如此的話,公子偃即位,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沒了輔助之功,如何做相國呢?”
郭開笑道:“如何沒有?之前為公子偃湊齊金錢財物的人是我,揭露為丘罪行的是我,保住公子偃清白名聲的人也是我,以後全心全力為他執掌國政讓他安心享樂的人也會是我,這樣的功勞,難道不值得他給我一個相國之位嗎?”
李斯笑了,自嘲自歎道:“竟是我杞人憂天了,原來弟都安排好了,可笑,可笑。”
郭開忙道:“大兄為我之心,弟豈有不知的?倒是弟行事一直瞞著大兄,竟讓大兄為我擔心了。”說罷就深深一拜。
李斯忙托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拜下去,道:“此等機密之事,本來就要保密,弟何須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似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這下說開了,兩人才有心情喝酒了,待見得案幾上散開包裹的金子時,李斯羞赧道:“為兄好不容易借到這些,弟既然用不上了,等過後為兄還要還給人家。”
郭開按住李斯的手,笑道:“大兄不急,這千金,並不是毫無用處。”
李斯忙問道:“此話何意?”
郭開歎道:“大兄有所不知,公子偃之前外強中乾,為了能花重金收買人心,著實搜刮了不少,”他指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弟自然也在搜刮之列,弟曾與大兄說過,弟家中經商,頗有些餘財,就著,都差點受不住他的搜刮。如今大業未成,錢財實在緊缺......”
李斯忙將這一千金往郭開身邊推了推,跟他道:“那這些你先拿去用。”
郭開失笑道:“大兄倒是相信為弟。”
李斯也笑道:“我不信你信誰?再者,等你做了相國,難得你回缺這一千金?難道你不會將這一千金還給我?”
郭開大笑道:“兄說的對極了,莫說這一千金,就是三千金,五千金,一萬斤,弟也還的起!”
......
有了這一千金,郭開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李斯也沒等多久,到三月暮春之初,趙國的王突然暴斃,公子偃塌前即位,是為新王。
新王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斬殺送上毒物導致趙孝成王誤食而死的佞臣為丘——這是趙王偃這邊給群臣的交代——然後清君側,將反對趙王偃即位擁立春平侯的宗室和大臣給殺的殺,廢的廢,留下聽命自己的。
最後,就是命一直為自己忙前忙後收拾爛攤子的郭開為新的相國。
自此,趙國趙孝成王的時代逝去,新的時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