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有身孕的人還能行床笫之歡, 孩子也踏實存活了下來,世間還有這般離譜的事?餘嫻大為震撼,她雖看過些癡情男女的話本, 但翻雲覆雨處都是一筆帶過, 遠不到這份上。
“二哥人呢?這種大事,二哥應當在場啊!”餘嫻張望,隻見大哥憂心忡忡立於柱邊不發一言,卻不見二哥。
餘祐堂歎了口氣,“他這些日子要死要活的!得了這消息反倒消停了。躺在床上,不知想些什麼,不肯出來。”
一旁的幾個嬤嬤原本凶煞的臉上都露出慨歎神傷的表情。
一個意氣風發的官二代被公開處刑, 又繞城遊行,麵子丟完不說, 還跛了腳,受不了打擊尋死覓活,是能料到的。
餘府沒告訴餘嫻, 不想要她回來探望, 一是不打算讓她摻和, 畢竟哥哥這幅矯情模樣,不光彩, 二是陳桉沒有餘力再來照顧餘嫻的情緒,隻希望她自己過好自己的,少走動。餘嫻猜得到幾分,也沒來添麻煩。
“那這個孩子……”俏柳身上那片血漬很紮眼, 餘嫻其實心底已有些數了,想到那天梁紹清把她邀到內院談笑,她頓時明白了什麼, 氣不打一處來,“可祁國公壽宴上,梁小姐沒有和我說起過這事,她把俏柳留在祁國府上做工,難道是想讓俏柳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再帶著孩子上餘府門前鬨事,存了禍害餘府的心思?”
“擔怕沒那麼簡單,”陳桉死死盯住地上縮成一團的俏柳,“孩子若真生下來,驗明父親,餘楚堂始亂終棄的名聲壞了事小,本該他應得!就怕連累你爹,屆時餘府落個家風不正、罔顧人命的稱號!你阿爹必會被言官彈劾,前腳出了聚賭一事,剛消停兩日,後腳又生出這等禍端,就是被革職也說得過去!你夫君又恰好是言官,知道了這事,若沒有頭一個上疏,怕也要遭人詬病!”
餘祐堂咬牙切齒,“不就是為了玉匣,那個潑婦好歹毒的心!”
“你哥倆但凡誰少做些淫事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有什麼臉麵說彆人歹毒?!”陳桉嗬斥他,“可恨我一心不能兩用!當初你和丫鬟眉來眼去被我發現,我一通整治卻正好打草驚蛇讓餘楚堂躲了過去!鬨出這樣的事來,我真恨不當初!”
當初見俏柳本分,若是和餘祐堂的丫鬟一樣,一並處置了趕出府,怕令其他下人嚼舌寒心,陳桉便隻將她調去了前院。
哪裡曉得兩個人背地裡乾柴烈火,在前院也做過那等事,什麼花前月下,夜半摸黑爬床都嫌不夠,假山後光天化日的就被陳桉逮住,她才曉得留了多大禍根!趕忙找了大夫來摸脈,月份小沒能摸出來!
她也想過把俏柳留作通房,以後餘楚堂有了正頭娘子,再交給正頭娘子處置,但細一想,餘楚堂這樣的,既沒事業,又風流,哪個姑娘肯嫁?若嫁過來還要受這種委屈,實在可恨!這不是禍害彆人姑娘家?況且餘楚堂和這丫鬟倆個都不規矩,若把俏柳留作通房,日後還生下孩子,不曉得會將餘府風氣帶成什麼樣,遂趕出了府去。
誰料到這丫鬟勾搭成性,還想再攀一個公子哥飛上枝頭!卻有了這種際遇!
也隻恨自己處理這種事沒經驗,又心軟,早知道給這丫鬟一頓好打,胎死腹中,以防萬一。
“阿娘罵我作甚……我的房裡早沒有丫鬟了。”餘祐堂低聲反駁,見陳桉橫了他一眼,他才低下頭閉嘴。
俏柳哭得愈發崩潰,撲倒在餘祐堂腳邊,“大少爺,奴婢現下無處可去了,請您為奴婢說兩句話吧!奴婢當牛做馬報答兩輩子都可以!”
“你還敢求大少爺!嫌自己挨的打不夠!老奴可以再賞你一頓!”一旁的嬤嬤擼起袖子作勢,俏柳抓住餘祐堂的腿閃躲,果然被後者抬手止住。
“哎…!”餘祐堂嘖歎,“你現在打她還有什麼用!”
到了府便去扶著陳桉的良阿嬤聽完,翻了白眼。她心底甚至想給餘祐堂一頓好打,見了俏柳楚楚可憐的模樣便胡亂發善心!屢教不改!自家小姐是造了什麼孽,要接手這樣的蠢貨!
餘嫻不解,“梁小姐把俏柳送回來又是什麼意思呢?”
陳桉搖頭,“就是不知道才叫你來。那個姑娘的脾性真是摸不透!本打算禍害餘府,今日卻又派嬤嬤悄悄把她送了過來,附上契子,另捎帶了來龍去脈!說什麼是看在你與她交好的份上?我心想從前也不曾帶你跟她照過麵,想來是你去壽宴時與她結識。可前些日子祁國府上門來鬨,又不見看你的麵子,還去蕭宅送了個護衛給你,良阿嬤傳了話來,說剛打發走那細作……我實在看不透她。”
“好在把俏柳送了過來,若是她沒在外頭跟旁的麵首胡作非為,我或許還考慮讓她安心養胎,畢竟月份大了是一條命。但她被趕出去了一遭,又鬨去了祁國府,我是斷不能留著孩子,留下來就成了話柄,哪天被祁國府抖出去,旁人若說這是麵首的孩子,或說餘府的公子花街柳巷裡不乾淨,我縱是有千張嘴都說不清!平白被拿捏一輩子!遂讓幾個嬤嬤並著打手,打落了。”
說完這些,陳桉才合上眼歎了口氣,似是覺得造了孽,但為了餘府,又沒法子不狠心。
良阿嬤扶著她在一旁的圈椅坐下,肅然道:“您彆氣了,這丫鬟交給奴婢去處理了吧。”
從前在餘府,良阿嬤教訓下人是鐵血手腕,從不手軟,俏柳聽了趕忙搖頭大叫,“不要!夫人不要啊!奴婢在餘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沒了孩子也是為餘府的前途墮的胎!您不能這麼狠心呐夫人!大少爺您幫奴婢說說好話!奴婢願意踏踏實實在前院灑掃,再不生出禍心!”
她哭得餘祐堂心疼,可憐她花容月貌、玲瓏有致,隻是生了個丫鬟的命,就要如此狠心對待她嗎?分明男歡女愛是兩個人的事,她這樣細弱,萬一是被弟弟強迫的呢?更何況她為了餘府的大義沒了一個孩子,很是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