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越想越氣, 餘嫻又轉過身看向他,因著這番動作,腰間攬抱的束縛被掙鬆了些, 見蕭蔚這雙狐狸眼仍以深情之勢惑人,她更氣了,隨著他聲澀撩撥, “餘姑娘若是體會到了妙處…饞這事,在下可以用彆的法子為你尋歡……啊!”連人帶被將他掀下床, 力氣不夠便手腳並用。
誰?誰饞誰?真不要臉啊!
床邊腳踏把手肘彎一硌, 肘骨滑至地上,隔著地毯發出悶響,她推搡他落地的痛楚, 並不及此刻肘腕發麻難頂, 蕭蔚捂著手肘,茫然地望向餘嫻,試圖合理化餘嫻忽然發怒的原因,“…新樂子?”
還敢撩撥?餘嫻紅著臉窘迫不已,卻絲毫沒有停下動作, 赤足踩上熱烘烘的地板,伸手“扶”起蕭蔚, 在他無措的眼神中一路將其推搡至門口, 一句話也不說,直至關上門。
蕭蔚碰了碰鼻尖,有點碰一鼻子灰的意思, 巧舌如簧,麵對餘嫻也沒用。他垂首思考,餘嫻為何生氣, 門再度一開,他挑眉抬眸。
“錦鯉被還我!”餘嫻搶過他裹著的被子,小小一團抱著險要將她淹沒的八斤大被,無空帶門,理所應當地吩咐他,“把門關上!”
蕭蔚乖順地替她關好門。
燒得再旺的火,踏入冰天雪地的這一刻也滅了。他回憶著方才兩人的對話和餘嫻的神色,明明她羞怯嬌顏願意與他圓房的樣子,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不對勁的呢?不想留下他的骨血,他尊重她的意願,她反倒生氣了?說明她並不介意這個麼?可不介意這事,和生氣有什麼關聯呢?稍微思忖片刻,他恍然大悟,餘嫻氣的是,她相信她爹,所以不介意,可他如此介意,另一個角度也就反映出,他極度不願相信餘宏光。
這是慣來橫亙在倆人間的敏感話題,饒是說開了,珍惜當下,也隻能恪守陳規,不可越雷池,一旦彼此有更進一步的想法,這個話題就不得不被抬上來。他想通了首尾,收回了敲門的手,轉身離去。
連夜去書房趕製一套哄磨大法出來。最好明日就把她哄好,以免她每夜都氣得睡不著。
餘嫻探著腦袋看門口人影,他約莫站了一刻鐘,就偏頭往書房的方向去了。她回到床榻,裹緊大被,合眸卻怎麼也睡不著,睜開眼睛,握拳錘在掌心,對著帳頂嗔怪,“還以為多喜歡我呢,也才站一刻鐘麼?”語罷,又忍不住低聲說道,“你那麼聰明,最好今晚就領悟到我為何生氣,然後想出個能與我暢通無阻圓房的法子來,跪下念個三千字的《悔改書》,最後還要同我講清楚,究竟是誰饞誰!誰先提圓房的!”
方才不曾察覺,隻覺得小腹頻頻有脈脈暖意流淌,如今空下來,餘嫻才察看了一番,恍然明白,是前段時間生病,小日子不準,旋即喚了春溪來。
春溪一看,好麼,姑爺又去睡書房了,小姐又氣鼓鼓冷著臉說還是眼不見為淨。聽及此,遂忍不住在心底作了一首小詩《吃飽撐》:彆來寂夜好事成,誰料冬風多惱人。夜半分居飲愛恨,不如春溪吃飽撐。
嘖,好詩啊好詩。另附上題記和落款:沒有人能參透愛情。——春溪。
次日是除夕,天不亮便要趕回餘府,同去祭祖,餘嫻收拾完,便由春溪一道陪著歇息下了,睡得深了,迷迷糊糊間,聽見春溪傻笑著念了一首小詩,字句聽不清,唯有頓句後四字:“我的雞腿…!”格外醒耳。餘嫻習慣了,反倒睡得安心。
因寒衣節時突生變故,不曾按照步驟在家中好生祭祖,今次過大年,餘宏光打算攜闔家上下前往梟山升鼓莊,也就是餘家的祖宅,清掃故居,上墳祭祖。梟山原是餘家的,山險封道,唯有餘家人有通天道去往升鼓莊,因為太麻煩,路途又遠,饒是餘嫻也沒怎麼去過幾回,她隻曉得此處有數名目不識丁的聾啞守居伯伯,還有些隻熟清道路機關,彆的一概不知的愚者,長年累月地守著寶地。山中遍地黃金墳與礦穴,若傳出去盜墓者和獵礦賊都會覬覦這些寶藏,可技藝再高超,是山也進不來,消息也出不去。
沒人知道這裡有多奢豪。
她幼時來此,阿爹就曾叮囑過她,不要失足落進去了,裡麵深得很,險得很。
餘嫻年前盤算中的日子便是這天。
天灰青色時出發,並不驅車,怕趕不上,皆由專人帶著,駕馬而行。蕭蔚策馬攜餘嫻,用大氅裹著她,月事中本就怕冷,餘嫻又體寒,動輒冰涼,若再張口言談,吃進風雪,恐怕還要再燒一場,因此兩人一路無話,餘嫻把頭埋在他胸口取暖,時不時探出來看看。
兄長們曾為了不去學堂,犯事時溜得快,苦練過策馬。大哥英姿勃發,也就跑馬時瞧著不像個混賬。二哥再也不能騎馬,由專人帶著,許是想到年後要被放逐至邊疆,他心已死,呆滯若雞。
餘嫻想起之前小廝通報,自打阿爹和二哥斷絕關係,二哥雖心死,卻反而不尋死了,阿娘醒後去他的院子外遠遠看過幾回,聽嬤嬤說每日隻會吃飯睡覺,也算安心了。兩人一直不曾說過話,唯有阿爹傳喚他至書房,告知他戍邊一事那天,阿娘也在,遠遠對上視線,二哥滔天的恨意就漫了出來,問這是否為阿娘的主意?被阿爹掌摑,阿娘才說了一句,“是我的主意。你若不甘,活著闖出些名頭回來,向陛下請旨,以毒婦之名讓你爹驅我下堂。”
二哥卻並不受激,依舊蔫蔫的。頗有一種但凡沒人照看,他立即去世的脫俗感。餘嫻不再看他,平移視線,落在爹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