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我的意思?隻是探我的意思的話……我不要。”餘嫻搖頭,分明是風輕雲淡的一句話,眼淚卻無知無覺地落下。因為她拿不準蕭蔚的意思,她害怕蕭蔚已經答應,才會給她留下這樣的字條。昨夜的真相擺在他麵前,平日他對阿爹的探究總是保持清醒,不肯答應她相信阿爹,如今他更不會和她一樣相信了。但她不要,她往後退了幾步,“我不要。”
她知道所謂探意,從來是十拿九穩地在通知她。從前她隻會仔細掰開分析爹娘的說辭,再如何也會找到理由,說服自己爹娘果然都是為她好,去答應。她幾乎沒有和爹娘說過“不”字,說兩次,還是用如此堅定的眼神。
阿娘愣了一愣,暫且不再提,猶豫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看向阿爹。他們兩人視線交互,沉默著互通神思。餘嫻打量著他們的臉色,另一手將字條握得更緊。
待餘嫻用完早膳,闔家一同下山。臨著與爹娘分彆前,阿爹專程跑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斟酌了片刻說辭,才道,“嚇著了吧?”
餘嫻搖搖頭,猩紅的眼眶尚未來得及恢複。
餘宏光笑了笑,“我是說,昨夜嚇著了吧?”
餘嫻的神色一變,緩緩抬眸看向他,一時心神狂亂。
“昨夜梟山靜道,風雪之下,掩映著幾道腳步,他很聰明,背著你,順著前人的腳步踩上去,若不仔細,誰也不曉得是兩人同行。阿爹大多時候,也隻是想裝糊塗,不是真糊塗。我知道你們昨夜做了什麼,在玉匣中,昨夜的一些話,是阿爹刻意說給蕭蔚聽的。”餘宏光撫摸著她的頭,輕聲說,“他是什麼人,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餘嫻倒吸一口氣,急忙問道,“所以阿娘也?”
“放心,她不知道。”餘宏光失笑,“她若是知道,就不是問你願不願意和離,而是直接逼你和離了。她不喜歡心思不純的人,後來有真情也不行。我也不喜歡,但我一想到往事,知道是餘家欠他的,我也認真琢磨過他的真情,知道不是假意,就總會心軟。並不是說,這樣的心軟就值得我讓女兒冒這個險,而是我知道,我的女兒十分喜歡,不顧一切地在喜歡,那我再不喜歡,也願意幫你隱瞞。他若是傷了你的心,我同樣不會手軟。”
“阿爹……”餘嫻擰眉泣喚,抱住他委屈道,“女兒就知道,您絕不是那樣的人。”
餘宏光摸一摸她的臉頰,溫柔地道,“興許是這一年我太忙了,不知你已經成長到這樣的地步,查到花家,查到玉匣,如今窺見內景也不退縮,也不知你如此相信阿爹,哪怕那麼喜歡蕭蔚,哪怕見過玉匣,隻要找不出阿爹是好人的證據都不輕易罷休。你做得很好,阿鯉。”
餘嫻抽噎著,方才因被告知和離而無措的心有了落處,她長鬆了一口氣,“他說他要自己找到真相,為了他的爹娘,他不會偏聽偏信,那麼我也要迎難而上,親自找到真相,為了我的爹娘,絕不偏聽偏信。可是如今……他見過玉匣了,他可能不會留在我身邊了。”
“阿鯉,你知道我昨夜猜到他的身份後,為何沒有私下找他,將往事和盤托出、說個清楚嗎?”餘宏光抿唇一頓,扶著餘嫻站直,凝視著她認真說道,“爹想知道,他究竟配不配得上阿鯉。絕頂的聰明,火煉的真情,足夠的細心,他不能隻有一樣兩樣,他必須三者皆有。否則,無須你阿娘逼你們和離,他自己就會放棄,他若是放棄,就配不上你,你也無須再為他傷心。”
“可是……也許等不到他的結果,阿娘就已逼我們和離呢?”餘嫻望著馬車那頭,阿娘抱著手爐靠在窗邊望著他們這頭,蹙眉疑惑她在說什麼,神情端肅,她慣來是害怕阿娘的,“蕭蔚確實沒錢又沒勢,阿娘還誤會他……”
“這需要你自己想辦法了。”餘宏光想起什麼,拍了下後腦勺,頗為不好意思地道,“你阿娘接了幾張賞花宴的帖子,說背著蕭蔚讓你去……咳,你娘就喜歡張羅這些,大概是為你和離之後能立馬頭也不回地奔入新歡懷抱做準備吧。總之,先告訴你了,你也好應對。”
“這、這怎麼應對啊?”餘嫻的眼淚都僵在了臉上,她素來知道麟南民風開放,阿娘虎膽威風,但這種還沒和離就占著坑找下家的事情,未免也太恐怖了,想辦法?怎麼想辦法?不是,“爹你彆跑那麼快啊!我怎麼辦啊?”
在她的祈盼聲中,餘宏光已經跑到街道買好一屜剛出爐的包子,湊到馬車窗邊,給阿娘遞過去,不知在交談什麼,阿爹被阿娘敲了腦袋,阿爹還笑盈盈地挑眉示意她吃包子。
隨後,阿娘笑著揮手與她道彆,馬車便消失在了拐角。
啊?
啊??
春溪逐漸瞪大雙眼,聽她講完,露出了非比尋常的興奮,“這不就是——紅杏出牆?!”
餘嫻垂眸,輕聲道,“等蕭蔚回來,我與他商量商量,怎麼應對阿娘吧。”
春溪眼裡的火苗熄了,“直說多可惜,就是要去,讓姑爺吃醋,將您摁到牆上,大表真心,然後拉著您到老爺夫人麵前說此生此世絕不和離,那,和離的問題不是迎刃而解了嗎?”
餘嫻挑眉,“還可以…這樣嗎?”
春溪點點頭,“對啊。”
餘嫻仍是搖頭,“我比較喜歡有商有量,坦坦蕩蕩。”
春溪鼓著嘴點點頭。
然而雪落半夜,蕭蔚並未歸家,明日卻要去送二哥出城,餘嫻隻好強迫自己睡下,不去想紛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