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得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薑覓喝了半碗粥後,便沒再繼續。
日頭已漸高,陽光的氣息分外的乾燥而清爽,一呼一吸間全是生命鮮活的味道。上輩子她是傳承家族手藝的匠人,最喜歡研究前人的工匠技藝。曾有友人戲言她若是身在古代,必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價值。
誰成想,她真的穿越了。
入目所及之處,皆是令她癡迷的藝術品。無論門窗,床櫃還是桌椅,無一不展示著木工精巧的技藝。花鳥紋、五福紋、祥雲紋應有儘有,便是木椅的扶手都儘顯精美的雕工。她慢慢摩挲著圓桌邊的蓮紋,感受著虛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恢複力氣。
一室安靜,月容卻是心裡打鼓。
大姑娘的性子喜怒無常,往日裡難得沉默,但每每陰沉著臉坐上一會之後,是越發變本加厲的折騰。她不時伸著脖子朝外張望,待看到一抹素色的身影之後,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姨娘終於來了。
“我可憐的大姑娘,你受委屈了。”
孟姨娘人未至,聲先到。
她衣著簡素,眉眼溫柔,發間僅一根碧玉簪,通身卻有種說不出的婉約氣質。一雙美目憐惜地看著薑覓,眸中全是心疼之色。
薑覓也看到來人,輕哼一聲彆過臉。
“姨娘怎麼才來?若我真有什麼事,你這個時候過來倒是剛好可以給我收屍!”
“呸!呸!呸!”孟姨娘連呸三聲,白著臉道:“什麼死不死的,大姑娘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是姨娘不好,誰讓姨娘隻是個妾,萬事都得餘夫人的臉色行事。”
“什麼餘夫人,她不過也是個妾!”
一個妾字,罵了兩個人。
孟姨娘小心地賠著笑,快速瞟了月容一眼,月容輕輕搖了搖頭。
“大姑娘這話千萬彆在外麵說,否則又要徒增是非。”
“我還怕了她不成!”
蠻橫的語氣,一如原主。
孟姨娘無比憂心地道:“大姑娘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哪裡是二姑娘那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女能比。隻是這樣的話我們娘倆在屋子裡說說還行,在外頭萬不能說漏了嘴。如今外人都認餘夫人,誰還記得你母親。若是你母親還在,那大公主又豈敢這麼對大姑娘。大姑娘受儘委屈,偏生連個可以做主的人都沒有。誰讓姨娘隻是一個妾,你弟弟又沒有長大,便是有心替你撐腰也無能為力。”
她說的弟弟是指自己生的兒子薑洵。
原主與她很親近,因為她是徐氏的陪嫁丫頭。徐氏在餘氏進門之後整日抑鬱,又懷著身子無法侍候薑惟,便將她開了臉。她也算是爭氣,接連生下一女一子,女兒薑婉在姐妹中行三,兒子薑洵比餘氏所出的薑沅年長一歲。
薑覓似是很煩躁,眉頭緊緊皺起。
“說來說去,姨娘不就是讓我忍!”
“我可憐的大姑娘,你不忍還能如何?餘夫人的娘家正得勢,她又是餘太後嫡親的侄女,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她當年嫁入侯府是以勢壓人,又有誰敢替你母親說一句公道話。可憐夫人那麼好的一個人,早早就去了…”
薑覓似是忍無可忍,“呼”地站起身來。
“我還就不信了,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平妻,還能壓在我這個堂堂正正的嫡長女頭上不成!”
她甩開孟姨娘伸過來的手,喝斥著月容趕緊給自己更衣。
在她的身後,孟姨娘和月容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
武昌侯府曆經幾代,早年的風光榮耀處處可見。碧瓦朱簷熠生輝,玉台瓊閣重疊出,假山奇鬆錯落有致,小橋流水相對成趣。縱然上一代已現落敗之相,近些年卻是逐漸恢複榮光。
未近餘氏的院子,遠遠便能看到進進出出的下人,比之采薇軒的冷清無人氣,餘氏的滿庭芳可謂是奴婢成群。
餘氏不到四十,保養得當看上去如同二十多歲。那雙和薑晴雪相似的眼睛在看到薑覓時,有一絲恍惚,暗道這位大姑娘,瘦了一些之後倒是有幾分像其母徐令嬌。
薑覓怒衝衝地過來,也不行禮。
“今日之事,想來餘夫人應該也聽說了。”
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餘氏不可能不知道。為此大公主直接打道回宮,害得她的晴雪賠儘了小心。
“晴雪已經和我說了,一場誤會而已,大姑娘莫非要鬨得人儘皆知?”
“誤不誤會的你們說了不算,我隻知道我平白無故被人冤枉拿了薑晴雪的東西,還被大公主上門指責。這口氣我忍不了,餘夫人你說怎麼辦吧!”
說著,她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