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錯的視線中,男人的身形一點點顯現。
黑的衣,墨的發,還有蒼白無血的臉。
乍然的驚豔,似天山背陰處鬆尖上的雪,遺世而無視長空萬裡,淡然卻孑立於高嶺之上,卻又仿佛弱不經風稍縱即化。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薑覓心想。
若不然也不會一次就能融彙貫通,從而找到小格間內外對應的機關,不僅能自己進去還能自己出來。
當然他越是聰明,薑覓就越期待。期待他有朝一日從黑暗中走出去,站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查清過去的重重疑點。
比如竊玉案,比如南平王府,比如安國公府。
他緩緩走來,坐到薑覓對麵。
薑覓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推至他跟前,動作自然隨意如同相識多年的老友,甚至連語氣都透著熟稔。
“王爺,請喝茶。”
他手微抬,但並不是接茶,而是伸至自己的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竟然是那條洗乾淨的裹胸布!
所以這位王爺大半夜的前來就是為了還這塊布。
薑覓心說大可不必,這樣的布她有的是,說出去的話卻是:“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王爺留著用便是,更不需要特地送一趟。”
蕭雋無波的瞳仁劃過一道細小的波紋,道:“此物於姑娘有用,對我卻是無用。”
姑娘家用來裹胸的布,他還真用不上。
他目光放空望著燭火,聲線無起無伏道:“你已經很好,不需要在乎彆人的眼光。”
薑覓聞言,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胸前。
這位慎王殿下還挺識貨。
不說是男人,有時候她自己多看兩眼都覺得麵紅心跳。
“我也是這麼想的,與其遮遮掩掩,何不大大方方,再說我這麼好看,隻有彆人羨慕的份,又怎麼會妄自菲薄。”
她這話說的也大方,眼神無一絲羞澀難為情。
可憐蕭雋活了二十三年,自認為陰謀詭計無所不能,裝傻賣呆駕輕就熟,方才能說出那句話已是極限,眼下完全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他木著臉的樣子,像空有軀體沒有靈魂的玉人。這是他一貫的示人之態,以傀儡之相騙過所有人。
“王爺,你怎麼了?”薑覓以為他在發呆,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刹那間,冰冷的玉人像被注入陰冷的靈魂,透著森森的寒氣。那寒氣驟然快速散去,隻餘一絲淡淡的涼意。
“你會開鎖。”
這不是問話,而是在陳述事實。
薑覓點頭。
蕭雋能說出這話,表明自己在謝府救下德章公主所有的過程都被他在眼裡,所以他那時才會一連說了兩句“你果然有用”的話。
既然她很有用,那麼蕭雋應該是遇到了這方麵的難題。她沒有開口詢問,而是靜等著對方自己說。
“不知姑娘是何時學得此技藝?”
不怪蕭雋疑心,換成誰都會懷疑。
徐家世代善工不假,但原主自小長在武昌侯府,同徐家並無往來。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如何習得這樣的技藝,確實讓人疑惑。
薑覓早有應對之策,將自己對子規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她眼神清澈不避躲,言語流暢口齒清楚,好像真的做過那樣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