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川明低著頭, 背佝僂的像隻鵪鶉,混在一群黑西裝黑墨鏡的高大男人中, 顯得毫無存在感。
無數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他的身上,如芒刺背。
他儘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些打量,視線繞開眼前層層疊疊的人,落在遠處的街道上。
工作日的街道向來人少,為了這場會議,負責人提前清空了周圍道路,並用異能力將整個會場籠罩其中。這種特殊的異能力可以乾擾他人的“關注點”, 使其下意識忽視異能力所附著的對象,達到心理學意義上的隱身。
哪怕抵禦住異能力的侵蝕, 強行進行觀察, 所見到的也隻會是異能力的真實形態——一團灰色迷霧。
單純想要用肉眼望見內部的一舉一動是毫無可能的,唯一不受其影響的隻有電子設備。但想要用電子設備探測內部的一舉一動,同樣也是毫無可能。
這座大樓內外早就被提前布置了各種信號乾擾裝置, 任何電子設備都休想入侵其中, 除非提前連接內部的局域網絡。但局域網絡的安全程度堪比銀行金庫, 密碼每分鐘改變一次, 隻有進入大樓後才會獲取密碼信息。而想要進入大樓,就需要經過層層疊疊的安全檢測,通過對比瞳孔、指紋等一係列身體數據確認出席者身份。
想要以易容等方式混入大樓內部根本無從下手, 而在會議開始後混進大樓中更是無稽之談。
這座大樓之所以會被選中舉行會議, 便是因為它是這群人在知曉他異能力後特意建立的,能夠抵禦十級地震, 即便是異能力也難以破壞它分毫。同時,大樓內部安裝了無死角的監控,更有各大組織成員無間隙巡邏。甚至最外層籠罩的異能力迷霧, 都擁有強大的乾擾與阻礙效果。一旦有人強行打破迷霧壁壘,製造壁壘的異能力者便會第一時間感應到。
如此銅牆鐵壁,外人想要突入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但從內部向外看,那層乾擾視線的迷霧便像一塊單麵鏡,沒了絲毫存在感。
隔著老遠,隱約可見遠處商業街模糊的蹤跡。這條佇立於橫濱數年的商業街內,躲藏著幾位隻有他知曉的“異想天開”者。
天川明不由得歎了口氣。
兩天前,他按照武裝偵探社的要求故意被幕後組織抓捕。被帶回秘密基地後,大腹便便的主管人員趾高氣揚的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嘲諷,上述安保措施便是天川明在此刻聽到的。
那人仿佛並不介意被天川明知曉,似乎是對他們的安保係統極其有自信,也未嘗沒有借機敲打天川明,警告他不要為了蠅頭小利與組織作對的想法。
在他的話語中,天川明愈發確定了那位金發少年“空”的話語很有可能是在匡他。
這樣的嚴防死守,如果沒有他,他們真的能做到解決事件麼?
如果背叛了組織,一旦計劃沒有成功,他必然是死路一條。
這些人大費周章了數年,在他身上投入了無數成本,在沒有收斂到足夠財富前,他們雖然不會放任他離開,卻也絕對會保住他一條命。隻要他乖乖聽話,積極配合,在失去自由的前提下,也許他還能獲得一個還算不錯的後半生。
活下去與死亡,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糾結的選擇。
“看什麼呢?”
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厭惡與嘲諷:“我勸你還是儘早收了心思,乖乖替我們做事吧。否則——”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冷笑了一聲,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同時,一陣巨力從背後傳來,推得天川明踉蹌了好幾步,不得不收回視線,半強迫的被押進了大樓內。
...
巨大的會議廳寬敞而明亮,挑空設計讓它在莊重華貴的同時,也擁有了承載大量客人的空間。
層層疊疊的階梯式座椅與高台的VIP坐席占據了大半空間,座位最前方,穿著紅色長裙,身材凹凸有致,形貌昳麗的女主持正站在寬敞的舞台上,一邊與工作人員確認流程,時而向經過舞台的重要客人們行矚目禮,眼中的曖昧與欲望毫不掩飾。
這樣明晃晃的暗示,卻無人覺得她行事過於放浪。同樣的目光出現在了每一位進入的客人眼中,隻是他們多少還帶著對身份的矜持,不願在他人麵前露出自己放縱的一麵。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香,卻不見任何與熏香有關的器具。
在這股甜香之下,所有人的精神與防備漸漸丟盔卸甲,隻剩下殘留於心底,最直白的渴望。
“用這香會不會不太好。”
二樓看台之上,穿著黑色西裝,梳著大背頭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香檳,略有些遲疑道。
坐在他邊上,約莫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哈哈笑了一聲,又很快壓低了聲音,帶著笑道:“人類總喜歡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這些人平時身居高位,最喜歡賣弄慈善人設,把自己打造得跟個活佛似的。我這香效果哪有這麼大,這些人又如何不知道香的存在?隻不過給自己找個借口,心安理得的放縱與墮落罷了。”
如果此刻福澤諭吉或森鷗外在此,便會認出說話的兩個男人,一位是異能特務科的科長吉岡邦彥,一位是橫濱市政府某部門部長小林秀夫。
兩人的地位雖算不上低,在體係中卻也算不上很高。然而,就是這樣不上不下地位的一群人,操控著底層人員的嘴巴,悄無聲息的向上層隱瞞了無數秘密。
雖然真正的領導者是上麵某位領導派係鬥爭的大人物,但造成如今局麵與龐大勢力的真正核心成員,卻是他們這些人。
“可這畢竟有上癮性...”
見吉岡邦彥的神情還是有些遲疑,小林秀夫拍了拍吉岡邦彥的手背,道:“你還是太年輕,彆這麼死板。”
他像是早就看透了人心與世界一般,口吻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不屑與冰冷:“等你手中的權利更進一步,你就知道這種手段不過是圈子裡微不足道的存在。這些人啊,可比你想象中玩得要花的多。他們手中掌握著能夠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與權力,時刻沉浸在被人誇讚的環境中,心早就飄得落不了地了。什麼罪惡,上癮都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隻要能帶給他們刺激,歡愉,利益,這群表麵上彬彬有禮的人就會撕開偽裝,不顧一切的撲上來。”
說話間,一陣輕柔的旋律從舞台上響起,伴隨著細微的騷動聲,大廳內的燈光漸漸熄滅,隻留下數道投射至舞台上,將主持人照得愈發嬌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