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麵,江寂瞧見隔壁的隔壁服裝店在賣打折T恤,他過去買了兩件T恤,接著又去對麵街買了換洗內衣,以及兩套打骨折的花色睡衣,雖然有些花哨,但勝在價格便宜。
一整天的折騰,回到家他累得簡直能原地昏過去。
江寂堅持著洗了個澡,實在沒精力上網了,他吃過藥後便倒頭睡下。
屋外,風慢慢大了起來,吊在天邊的殘月被烏雲遮住,大雨突然落了下來,刷拉拉的衝擊著世界。
深夜,十一點五十分。
對麵二號樓,602號房。
屋子裡沒有開燈,烏雲遮住了所有的月光,昏暗的路燈光被樹冠遮住,無法向屋內透出半點薄光。
沉沉的黑暗裡,沉默地坐著個瘦弱的人影。
儘管時間已經很晚了,但這棟老舊居民樓並不安靜,因為樓下的兩口子又在激烈的吵架。辱罵聲和摔砸東西的聲音刺破雨幕,尖銳地傳到樓上。
人影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噠——”牆壁上的掛鐘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鳴,時針與分針齊齊指向十二點。
在黑暗裡坐了許久的蔣玫如夢初醒般地一動。
午夜零點,時間到了。
她仍舊沒有開燈,而是徑直走向廚房,窸窸窣窣地摸索著黑色塑料袋,動靜驚醒了角落裡關押著的活雞活鴨,發出嘎嘎咯咯的叫聲。
蔣玫把黑色塑料袋拎到寬敞的客廳,她剛才已經把茶幾和桌椅都搬到了客臥,騰出大片空間。
塑料袋打開,蔣玫依次從裡麵取出血淋淋的豬牛羊臟器,仔細看去,那分彆是心臟,肺葉,以及肝腎。
她回憶著那個女人給她看過的符號圖片,儘量把這些新鮮的內臟器官按一定的順序擺成圓形,接著她再次進入廚房,抓起活雞和活鴨。
受驚的小動物掙紮著發出叫聲,蔣玫安撫地摸了摸,她在黑暗裡低低說了聲抱歉。
她想起那個女人告訴她祭祀辦法時,曾建議她去抓幾隻流浪貓,不用花錢,但蔣玫不忍心。儘管從生物學上講,貓與雞鴨似乎並沒有區彆,都是動物。
她抓著雞脖子,停頓了好一會,才下定狠心,用刀割開雞的喉嚨。
溫熱的血頓時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受傷的活雞撲騰著翅膀,奮力掙紮,蔣玫死死抓著它,用剛從它身體流淌出來的血,在地上畫出彎曲的弧形。
很快,雞的血液流儘,蔣玫抓起鴨子,用同樣的方式割開它的脖子,繼續在地板上畫著圖案。
一個直徑大概一米的圓形,以及將內臟連接起來的彎曲弧線,最後是幾個她不知道意思,僅記得模樣的奇怪符號。
鴨血流儘時,最後一個符號剛好完成,某種連接仿佛在這一瞬間,通過這個巨大的圖案,被製造了出來。
屋子裡的溫度陡然降低,陰冷的氣息籠罩而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或者說是某種視線,被召喚了過來。祂藏在黑暗裡,靜默而又遙遠地俯視著這間屋子。
蔣玫恐懼地站在完成的圖案中間,濃稠的血腥味包裹著她,她感覺既窒息又陰冷。
這個祭祀祈福,竟然真的。
她真的通過祭祀圖案,召喚來了神明的注目。
可這個神明給她的感覺,卻隻有冰冷的寒意與邪惡,好似某種危險的野獸,或是魔鬼。
蔣玫很害怕,可想著還在醫院裡躺著的丈夫,以及女兒絕望又憤怒的目光,她不得不振作地勇敢起來。
她必須要站出來,要為了家人而犧牲。
蔣玫垂下頭,看著冷白的刀刃,用力地割開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立即湧出,順著她枯瘦的手腕,滴在地上。
她虔誠地半跪下身,將劃破的手壓在圖案中間。
溫熱鮮血與圖案連接的瞬間,一股波動猛地蕩開,猩紅的光登時亮起,整個圖案瞬間被點亮,陰寒的風猛地從地麵吹起。
黑暗與猩紅浮光中,出現一隻巨大的紅色眼睛,一條條細小的蠕蟲盤結糾纏,交織成紅色的眼瞳。蠕蟲扭動,收縮,投出瘋狂而冰冷的視線。
蔣玫驚恐地看著那隻眼睛,隻一瞬間,她的靈魂與意識便被視線穿透,她腦中所想,心中所思,甚至是過往的全部記憶,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被這隻眼睛全部讀取。
接著,蔣玫在惶恐中意識到,祂知道了她的願望。
眼瞳中的蠕蟲快速扭動,交織出細小的觸手,朝著蔣玫伸來。
蔣玫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瘋狂的喜悅,她迫不及待地挺直身體,主動向神明獻身。
她的願望,她的家人,她的命運,都將——
“噗——”觸手鋒利的頂端刺入了她的眉心,然後,緩緩地,往她的身體裡,注入了某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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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寂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感覺到了異常,但那股感覺朦朧模糊,仿佛被什麼東西隔絕著,隻泄出了微弱的一丁點。
屋外大雨刷刷,落在樹與大地上,製造出大片密集的響聲。
江寂起身下床,他站在黑暗的屋子裡,閉著眼,試探性地放出感知力。可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他的感知力甚至無法穿出臥室。
但那一瞬間的詭異感覺絕不會出錯。
有東西入侵到了江寂附近的區域,氣息類似異種,但比異種的氣息更加冰冷和詭異。這是一種江寂從未接觸過的神秘氣息。
他推開臥室窗戶,風從左側吹來,並未將雨水帶入屋內。
雨有些大,模糊了夜色,一切看似平靜。
江寂關上臥室窗戶,轉而走到客廳。
出於直覺,他拉開了陽台滑門,夾著雨水的夜風迎麵吹來,攜帶著一股被衝淡得極淺淡的血腥味。
江寂抬眸,精準地判斷出了血腥味的來源,對麵的二號樓的某一間屋子,並且大概率是頂層的中間,與江寂出租屋正對的二樓602。
江寂立馬折返,進入廚房,抽出了他新買的剔骨刀。往外走時,他拿出手機,時間顯示是零點過五分。
出門之前,江寂報了個警。異種這東西不僅危險,危險性還非常大,處理不及時,會死很多人。而以江寂目前的能力,他無法保證能夠在幾分鐘內處理掉一個活蹦亂跳的異種。
所以必須報警,既可以點出異種的存在,也能在意外發生時,及時澄清自己。
電話接通後,江寂告訴警察,看見對麵樓好像有人上吊,希望能派人過來看看。
二號樓。
兩個民警剛好正行走在光線昏暗的樓梯間裡,他們這次的出警任務是協調一對半夜打架的夫妻,大概是因為兩人的動靜實在太大,樓下住戶受不了,報了警。
走到四樓時,其中一個民警接到了另一個任務通知,讓他去二號樓的602看看,有人報警說602的住戶疑似在上吊。
兩個民警自然分成了兩組,身材偏瘦的民警小林上六樓查看情況。
老居民樓隻有樓道裡有昏暗的燈,走廊昏黑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整個六樓的溫度似乎有些低,陰森森的,透著股說不清的詭異氣息。
小林摸出隨身帶的小手電,摁出白光,滿是灰塵的地麵瞬間被照亮,也清清楚楚地顯出了地麵上那一連串乾涸的深色血跡。
是滴落狀的血點,從走廊開端,一直延伸到602的門口。
小林頓時緊張起來,他手壓在警棍上,快步走到602門前,重重敲門道:“警察,開門!”
裡麵並沒有回應。
但有濃重得異常明顯的血腥味,從門縫裡透出來。
小林著急地再次敲了敲:“有沒人,警察,開門!”
門裡依舊沒有動靜。
小林嘗試著轉了兩下門把,門是鎖住的,他一邊喊著話,一邊用力撞門。
兩下之後,小林突然感覺有點奇怪,撞門的感覺很怪,好像他不僅撞在了門上,還撞上了一層空氣薄膜一樣的東西,帶了一點反彈力。
小林正疑惑,就這時,他感覺那層薄膜被撞碎了,詭異的紅光瞬間從門縫裡湧出來,濃稠得像是血,但溫度陰寒刺骨,連著門外這一截走廊裡的氣溫都變低了。
小林一愣,偏偏巧合的是,老舊的門鎖被他撞開了!
沉沉的鐵門鐺的一聲撞在牆壁上,猩紅的光鋪天蓋地地湧出來,像是一團巨大寒氣。小林往後一退,他抬手擋住刺目的紅光,眯著眼前往裡看去。
在奪目的光芒裡,漂浮著一個枯瘦的人影。
像是被人用無形的繩子掉了起來,手腳下垂,腹部高高拱起。
小林震撼地瞪大了雙眼,瞬息間,紅光迅速暗淡,收縮,朝著地麵聚攏,那個圓形的複雜圖案清晰亮起,又在下一刻瞬間消失。
隻留下那個枯瘦的女人,詭異地懸浮在半空中。
小林驚懼地連連後退,他立馬按住對講機,想要呼叫總部,但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啪嗒”聲,是女人墜在地上的聲音。
她的身體鬆散得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四肢扭曲地攤在地上。
“哢——”又是一聲響,但這次,是關節或是骨頭扭動的聲音。
那女人竟然倒轉著身體,手腳撐地,腹部朝天地站了起來,她的腦袋仰麵垂著,眉心有一個血洞,雙眼大撐,死死盯著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