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停下腳步, 臉白如紙地急促喘著氣,他胸口的貫穿傷在源源不斷地流著血,已經染紅了他整個下半身。
過多的失血讓大王頭暈目眩得站不住,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快樂教人麵前。
“救命……”求生欲讓大王朝著李木蘭伸手,“看在合作過的份上, 救我, 我不想死……”
李木蘭垂眸看了一眼,又慢慢抬起眼皮,看向大王身後的青年。
青年一身黑衣,身形偏瘦,但比例極好,腰瘦腿長,很是紮眼的立在碧綠的草浪上。帽簷和口罩死死遮著他的臉,露在外麵的脖頸與手臂白皙又修長,與他那一身黑衣對比分明。
片刻, 李木蘭先道:“你是大王的新隊友?想讓我出手救他?”
阿短沉不住氣道:“搞什麼啊, 我們找你們是做交易的,不是做慈善的。上次放我們鴿子就算了,這次不僅沒有貨, 還想讓我們救人?你在想什麼狗屁吃?”
江寂不徐不疾地走到大王身旁, 他身後拖著昏迷不醒的小王:“我就是來賣貨的。”
他揚手, 將小王扔到奄奄一息的大王旁邊。
“兩個, 一起。”
快樂教人:“?”
江寂沒抬頭, 眉眼始終隱藏在帽簷陰影裡,他刻意壓低了聲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粗糙沙啞:“一個D級, 一個C級,一共一萬五。看在第一次交易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打個95折,兩個一共14250,但我隻收匿名轉賬。”
李木蘭瞧了幾眼沒剩多少氣的大王,她很感興趣地笑起來:“你就是大王說的那個力量係的新人吧?”
江寂不帶停頓地說:“我不是,那個新人被我殺了,我隻是個截胡的路人。”
李木蘭一笑,臉上肌肉牽動,讓她左臉的疤痕愈發猙獰扭曲,她用親和的表情和語氣點頭:“想來你也不是那個力量係的新人,隻依靠力量,是不可打贏這兩兄弟的。”
江寂沒多說,他隻問:“這單交易你做嗎?”
李木蘭唇邊笑意不減,她慢慢朝著江寂走去。碧綠的草地上,她的黑袍被風吹動,臉頰上疤痕猙獰,讓她看起來像極了邪惡女巫。
“快樂之神在上。”李木蘭兩手交叉,壓在胸前,她先是喃喃念了一句,接著才看向江寂,“你想要更強的力量嗎?”
江寂略微抬起一點下巴,帽簷陰影裡,隱約露出一線挺直白皙的鼻梁。他沒有接話,態度不明的保持著沉默,等待李木蘭的下一句話。
“神明已經降臨了,我親眼所見。”李木蘭再次交叉著雙手,微閉著雙眼,神情虔誠又狂熱,“神明將會賜予信徒們無上的力量與權利,我們將得到永恒的快樂與幸福。”
她睜開眼,目光炙熱:“加入我們,你同樣可以!無私的神明會將快樂與力量賜予給你!”
江寂道:“所以這就是你們購買超能力者的原因嗎?你的神給你力量,而你給神明祭品。”
李木蘭頓時笑了,儘管很克製,但江寂還是在她臉上看見了不屑:“快樂之神是無私的真神,它不需要祭品,它隻給予。”
江寂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有這種好事?”
李木蘭得意道:“當然,快樂之神是無私的真神,是至高之神。”
江寂順勢便道:“無私又至高的快樂之神,可以保佑你誠實地跟我完成這筆交易嗎?”
李木蘭頓時笑了,她側過眼,左臉上的疤痕異常顯眼:“快樂教從來不違約,我們會誠實地完成每一筆交易,不過……”
她走到大王麵前,垂著眼掃了眼:“有個貨,好像快死了……我要的可是活著的超能力者,不是半死不活的。”
江寂當即拿出那罐神農噴霧,先對著大王的胸口前後噴了一層,再握著匕首,用力抽出。分子薄膜很好的覆蓋住了傷口,沒讓鮮血直接噴湧出來。
又噴了一層,在差不多用了半罐噴劑後,江寂站起身。
“現在他不是半死不活的了。”江寂搖著隻剩一半的分子噴劑,“這一罐藥我花了一千,給他用了一半,所以我不打折了,兩個人,一萬五,一分不少。”
李木蘭默默打量著江寂。
儘管看不見臉,但她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頂多二十出頭,個子雖然高,但肌肉單薄,腰背纖瘦細韌,尤其是風吹動他的黑色的衣擺,勾出他窄瘦的腰時,仿若一支脆弱易折的黑色修竹。
但就是這麼一個堪稱脆弱的青年,不僅算計了大王和小王,還敢在她麵前玩心眼。
不論是實力還是心理素質,都絕非常人。
李木蘭是真的想把這個人招進快樂教,神明已經降臨,他們的“大計”即將啟動,教內正是用人之際。
“我給你兩萬。”李木蘭溫和地笑著,“另外五千,你可以當做是我給你獎金,也可以看做是下一筆交易的定金。”
她輕點著通訊器虛擬屏,通過匿名平台,給江寂轉賬,並留言了自己的聯絡號碼。
“什麼時候你想交易了,隨時聯係我。”
江寂確認了金額,竟然是兩萬整,說明李木蘭已經支付過了匿名轉賬需要的手續費。
做事還是真是體貼細微。
可惜江寂不想入什麼教,也不信什麼神。
剛才對和李木蘭對話時,她也曾明確說過,快樂之神不要祭品,那它應該跟現代世界的邪惡祭祀也沒有關係。
江寂更沒有理由去接觸了。
收了款,也順便收走了綁著小王的繩子,江寂轉身離開。
阿長這時走到李木蘭身旁,低聲道:“教長,如果對他很感興趣,為什麼還要放他走?我們明明可以把他控製起來。”
李木蘭神情溫和:“被操控的終究是木偶,木偶要多少,我們可以為真神製造多少,但那些都是沒有價值之物。我們需要的是有價值,且能為教會創造價值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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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寂並沒有走遠,他在山腰處找了個視野良好的地方,然後用從大王身上搜來的望遠鏡往下看。
這望遠鏡不知道放了幾百年了,外觀很是陳舊,凹凸不平的表麵上還有著擦不掉的泥痕。
不過仍舊好用,觀測距離長達兩千米,而且非常清晰。
江寂想看月球基地碎片墜落的地方,可惜距離實在太遠了,他隻能模糊看見撞擊留下大坑,坑裡的景象則模糊成一團,細節全都看不清楚。
於是江寂換到更靠近廢區的位置,再次往下看。
這一次,他看到那個位於廢區中間的月球基地碎片大坑,雖然同樣隻能模糊瞧見輪廓,但江寂還是看出來了,這個大坑跟前麵一個不一樣。
它麵積更大,顏色也更深,黑乎乎的,像是一個巨大的洞。
江寂正看著,一直沒存在感的係統突然出聲:“恭喜玩家江寂,您觸發了支線任務——探索末日地下基地。”
江寂:“?”
他一瞬間有種奇怪的突然感,因為係統這個支線任務來得生硬且突兀。
仔細想來,首輪遊戲的時候,係統雖然一直在提遊戲任務,但從未給過具體的任務內容。現在這樣具體明確的任務內容,是第一次。
思索片刻,江寂問道:“如果我拒絕接受這個支線任務,對我有什麼影響嗎?”
係統道 :“影響大概是你會失去幾塊價值千金的月球基地碎片。”
江寂放下望遠鏡,用肉眼看向廢區中間那個大坑,茂密翠綠的林木層層包圍,那個黑色的巨坑渺小隱約,很難看清。
在看到這個巨坑的時候,係統說他觸發了支線任務,所以,那個巨坑,就是末日地下基地的入口。而這個入口,是在一個月前,被月球基地的碎片,生生砸出來的。
難怪這裡會突然成為火焰軍的窩點,恐怕就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這個地下基地,而這樣的建築結構,正好合適拿來做恐怖組織的秘密據點。
想到這些,江寂好奇地問:“末日地下基地是什麼意思?聯邦成立之前,人類經曆過一場世界末日嗎?”
係統道:“你如果好奇,可以接下這個任務,並探索答案。”
江寂重新舉起望遠鏡,在密林裡仔細找了幾分鐘,終於他找到了快樂教的個人。黑色的長袍在林子裡很是顯眼。
人這會正好停在一塊凸起的山石前麵,幾秒後,忽然有兩個人從山石凹陷裡走出來,與快樂教幾人彙合後,一起消失在山石裡。
看到這裡,江寂放下望遠鏡,轉身就走。
“我的確好奇這個末日基地,也很想要月球基地的碎片,”江寂朝著另一端走去,“但我不想過去送死。”
恐怖組織的據點,光是想想,就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更何況,裡麵現在還有幾個快樂教的人。
反正這趟出來,江寂已經掙到了兩萬,還完債還有剩,接下來他可以一邊旅遊,一邊卡著七天的期限,慢慢走回第四區。
時間不緊,所以江寂準備就在附近找個地方過一夜。熬夜、暴走,以及劇烈的運動……他現在的身體實在太疲憊了,急需要好好睡一覺。
江寂在另一側的山腰,找到一個合適的小坑,頂端有凸起的石塊,可以遮雨避風。
下午點,江寂窩在一個泥坑裡,裹著衣服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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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區,火焰軍秘密據點。
在廢區地底下,的確有一個麵積龐大的地下基地。火焰軍在一個多月前意外發現它,並將其據為己有,但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探索完整個基地內部。
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
初步估計基地直徑超過二十公裡,深達四百米,其樓層、區塊、通道以及房間無數,密密麻麻,如同結構複雜的巨型蜂窩。
整個地下基地呈圓柱形,中間是挖空的巨大中庭,月球基地碎片砸破的,就是中庭正上方,火焰軍也駐紮在中庭附近的一樓區域。
因為隻有這裡有采光和網絡信號。在基地的其他地方,信號會被厚厚的牆壁和泥土層隔絕。
此刻,格達就坐在一樓通道旁的某個房間,等著快樂教的人過來。這個房間沒有信號,所以格達無聊地拆組裝著槍。
而他們抓來的快樂教人質,就被格達踩在腳底下。
楊柳輕已經在基地裡被關了一天一夜。
她剛被帶過來的時候,見了一個頭發很短,被稱之為讀心者的女人。那女人揪著楊柳輕的頭發,盯著她眼睛,強行讀取楊柳輕的內心記憶。
但也許是因為她是玩家的緣故,那個讀心者並未讀取到任何東西,說楊柳輕腦子太亂,信息駁雜區分不出來。
於是楊柳輕就被關了起來。
這一天一夜裡,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虛弱得奄奄一息。而在這瀕死的漫長時間裡,本能的求生欲與濃烈的仇恨,逼著她迸發出了無數極端又淩亂的想法。
她在想,要是自己進遊戲第一天,成功從火焰軍的追捕裡逃脫了,沒有被抓到,那她是不是就會覺醒出超能力?
如果她沒有去幫那個受欺負的小女孩,那她會不會順利逃脫?
如果……如果……
如果……
如果……現在她就擁有了超能力,那她一定會殺光基地裡所有的火焰軍!
她不僅要殺了這些可怕的恐怖組織者,她還要努力升級超能力,努力成長,成為實力強勁的玩家,然後……然後她要改變這個扭曲的賽博世界。
她會成為革命者,會讓這個世界的女性全都得到應有的,公平的權利。
她要扶持弱者,她要改變規則,她要扭轉這個世界。
楊柳輕閉著眼,昏沉的意識完全沉浸入了想象裡。這些想象,成了支撐楊柳輕在絕境裡活下去的力量。
儘管這些隻是想象,但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她麵前,那她就算是下地獄,也要緊緊抓住。
因為她要報複,她胸腔裡積壓的怒火與怨氣需要發泄,她一定要做點什麼。
正在意識昏沉之際,楊柳輕聽見有人進來了。
“格達隊長,快樂教的人來了。”那人說,“來了個女的,還帶著兩個男的,說是什麼見麵禮。”
格達哼笑了一聲,他哢噠組裝好槍,然後玩兒似的,用槍口指著楊柳輕比來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