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帶她們過來吧。”說完,格達忽然想起來,“謝逢抓到那幾個一區的貴賓犬沒有?”
貴賓犬是第四區給第一區公民取的黑稱,反正他們覺得自己更高貴,那乾脆就叫高貴的貴賓犬好了。
昨天,火焰軍得到消息,說有四個年輕的一區公民,自己駕駛著飛車,從第一區跑出來了,他們想進種田教,結果當然被拒絕,之後便一直在種田教附近徘徊。
偶爾,廢土區裡會出現這種傻子,以為自己是一區來的,就能進到種田教內部。結果最後要麼灰頭土臉的滾回第一區,要麼被火焰軍抓到,然後割切成幾塊,分段寄回第一區。
火焰軍現在很喜歡乾這種事,因為每次都能激怒第一區那些貴賓狗。
在第一區的人眼裡,第四區的人都是垃圾,而他們高貴的一等公民,怎麼能被垃圾如此放肆地挑釁呢?
可一區公民暴跳如雷又如何,還不是拿他們沒辦法,撐死了也就是發幾條新聞罵兩句無關痛癢的話。火焰軍每次看到這些新聞,都會生出一股空前的滿足感。
上次他們抓到一區貴賓犬還是去年了,被切過幾次之後,一區那些人仿佛是長了記性,要麼不出來,要出來都會帶上保鏢。
現在可算是讓他們碰見傻帽了,還是四個。
“應該快了。”手下回答,“謝逢隊長說那四個人已經沒水喝了,被騙出安全區是遲早的事。”
格達點了點頭,說道:“抓到人後隻把飛車開回來,人直接砍了腦袋分了屍體,給一區寄回去,這次做好防腐,免得爛得認不出臉。”
手下應了,又忍不住得意道:“這次一區那些貴賓狗又要被我們氣得暴跳如雷了,聽說這次這四個,全是那個……叫大學生什麼玩意兒的,年輕得很,個個二十歲出頭。”
格達也笑了,他刷拉滑動著槍的套筒:“什麼時候能當著一區那些貴賓狗的麵殺他們的人,那才有意思呢。”
……
李木蘭是從一道鑲嵌在石頭裡的金屬門,進入到地下基地的。
這下麵竟然無比巨大複雜,通道密集交錯猶如蟻穴,兩旁密密麻麻全是房間,每隔一段路程,就會碰見一個不大不小的活動平台。
牆壁上貼著少量的照明球,提供著基本的光亮。
在地下行走了足足十幾分鐘,李木蘭才開始看見其他的火焰軍成員。似乎這裡麵,才是火焰軍們真正活動的地方。
又拐了幾條路,帶路的火焰軍推開了一道門:“格達隊長,快樂教的人到了。”
李木蘭往裡看去。
房間不大,沒有家具,隻有幾個淩亂擺放的物資箱,當做桌椅。一側牆壁上貼著一枚照明球,提供著淡淡的白光。
格達就坐在正對門的箱子上,手裡斜斜握著把□□,一隻腳踩在楊柳輕的身上。
一看楊柳輕就被他們折磨得不輕,頭發又亂又油,還夾著發黑的血跡,臉頰紅腫青紫,無力搭在地上的手腕慘白慘白的,估計就隻剩半條命了。
李木蘭淡淡看了楊柳輕一眼,隨後便收回了目光。她走到格達側麵,挑了個位置坐下,阿長和阿短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她兩側。
至於大王和小王,則被火焰軍的人帶到了隔壁房間,關押了起來。
“既然你們來了,那就說明你們同意分享秘密。”格達笑了一下,凶悍的五官並沒有給他的笑容帶來任何親和,他踩著楊柳輕,“那我們就長話短說,你把你們快樂教突然擁有這麼超能力者的秘密說出來,我把這個女人還給你們。”
楊柳輕吃力地抬起頭,看向李木蘭。
她原本已經絕望了,沒想到竟然峰回路轉,快樂教的人竟然來救她了。
“我們過來,可不是為了救一個毫無價值的人的。”李木蘭垂下眼,臉頰上的疤痕猙獰扭曲,她毫無情緒的,冷冷地打碎了楊柳輕剛升起來的希望。
“既然她會被你們抓住,說明她的能力也不過如此。在快樂教,沒有能力,就等於是沒有價值,而沒有價值,就應該被拋棄。這是整個聯邦的規矩。”
楊柳輕表情瞬間一變,如墜地獄。
前一秒她還在幻想這個快樂教會救她脫離苦海,後一秒就被一腳踢進了更深的死亡地獄。
而理由是她沒有了價值。
她不由在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她有個比自己小十四歲的弟弟。晚來得子,重男輕女的父母極其疼愛弟弟,哪怕弟弟是坨扶不起的爛泥,父母也要拚命給他最好的東西。
她記得弟弟剛出生的那年,父母便計劃著把楊柳輕送人,因為家裡窮,隻能養一個。
但父親卻說,楊柳輕念書成績好,鎮上的學校說隻要她能考上市重點高中的分數線,就給她五千獎金,要是願意留在小鎮念高中,每年還給五千補助,並且免學雜費。
等高考考上雙一流大學,再發五千。
這一筆筆的,都是錢啊,等到她考上大學,成年了,又能出去打工掙錢了!
於是楊柳輕被留了下來,因為她能給家裡創造價值。
——價值。
格達哈哈笑了幾聲,踩在楊柳輕身上的腳越發用力,他前傾身體,頗有壓迫感地盯著李木蘭。
“那你們過來是乾什麼的?找死嗎?”
李木蘭不卑不亢,溫和道:“我過來,是代表教會全體成員,與你們火焰軍談一個合作的。”
格達從鼻子裡呼出聲不屑的冷哼:“跟我們合作,你們也配?你們快樂教除了一群神神叨叨的瘋子,還有什麼?”
他泄憤似的踩著楊柳輕:“我們火焰軍要是想,你們教會的教長,也得被我們踩在腳下。”
李木蘭仍舊溫和:“我說過了,她隻是一個沒有價值的東西。你好奇的,我們突然擁有好幾個超能力者的秘密,跟她其實也沒有關係,她不過是被選中的擋槍者。”
說到這裡,李木蘭笑了一下:“總要有個吸引你們注意力的東西,不是嗎?不過讓人失望的是,她竟然會被你們抓住,真是不堪重用。”
格達腳下用力,踩得楊柳輕臉色慘白:“所以,你們快樂教突然有那麼多的超能力者,到底是因為什麼?”
李木蘭兩手合在胸前,指尖相觸,虔誠地做出教會手勢,她先是很低地喃喃念了句“快樂之神在上”,隨後才說:“當然是因為神明賜予了我們福音,於是我們得以擁有了一隻特彆的異種。”
格達表情驟變,連眼睛都瞪大了。
李木蘭卻微微一笑:“它是一隻非常特彆的,與眾不同的異種,它不僅幫助我們的人覺醒超能力,還會分泌一種液體,這種液體……”
李木蘭盯著格達的眼睛,她的微笑開始變得狂熱虔誠,臉頰上的傷疤猙獰如蠕蟲。
“可以控製超能力者。”
格達呼吸粗重,差點震驚地跳起來。如果真的控製超能力者,就相當於是擁有了人形兵器,連聯邦政府都會因此而忌憚他們。
他勉強保持著鎮定:“你得證明給我看,你們那個液體,真的可以控製超能力者。”
李木蘭微笑道:“當然了,這就是我帶那兩個人過來的目的。”
……
他們談了多久,楊柳輕就在地上躺了多久。水泥地麵又冷又硬,硌得她本就遍體鱗傷的身體更加難受。
意識昏昏沉沉,全靠著一股不甘心的怒氣,強撐著沒有昏迷過去。
終於,他們合作交談結束了,楊柳輕聽見格達問:“這個女人呢,你們還要不要?不要就歸我們了,正好基地裡女人少。”
李木蘭沒什麼感情道:“那就留給你們吧。”
她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楊柳輕艱難地撐著地麵,咬牙半坐起來,她看著李木蘭,說道,“如果我能證明我還有價值,你會帶我走嗎?”
李木蘭垂著眼皮,臉頰上疤痕猙獰明顯:“你還有什麼價值,你都快死了。”
楊柳輕手指摳緊,她抬頭看向格達:“我有辦法,能讓你們火焰軍在第一區一夜成名,每個一區公民,都會知道你們火焰軍的名字,並且深深的恐懼你們。”
格達不以為意,他向來看不起女人,尤其是這種都快被玩死來的女人,他隨口應付道:“哦,那你說說吧。”
楊柳輕低下頭,看著滿是灰塵的地麵:“抓到那四個一區公民後,不要直接殺了他們,而是用他們的公民身份注冊直播賬號,然後……安排一場殺戮直播。”
她咽了口口水,一邊發抖,一邊繼續說:“你們可以在直播裡,當著無數一區公民的麵,虐殺那四個……大學生。”
格達反應過來,他興奮得瞳孔擴張:“對啊,他媽的,這些一區狗不是整天就用我們下等人做逃生直播嗎?現在我們也要拿他們來直播!老子要在直播裡剝他們的皮,然後再砍掉他們的頭。”
楊柳輕抖得愈發厲害,她繼續說:“通過直播散播恐懼,打響名聲,隻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綁架一區高等公民,然後……公開威脅聯邦政府,開一個天價,讓他們贖人。”
格達皺眉道:“這不是掉價了嗎?剛打出去名聲,就綁架勒索,好像我們火焰軍隻是見錢眼開之輩。”
楊柳輕抬起眼,她臉上滿是烏青,雙眼裡血絲通紅,死死盯著格達的時候,竟有些像個瘋狂的厲鬼。
格達心頭一跳,突然有種這女人不簡單的錯覺。
“要錢不是目的,因為聯邦政府不可能給你們,哪怕是一塊錢,而你們要的,也正是聯邦政府的拒絕。”楊柳輕道,“因為聯邦政府拒絕了,所以你們才殺了高等公民,凶手是你們,但又不隻是你們。”
格達腦子終於轉了過來,懂了楊柳輕說的第二步的真正目的。
他感興趣地問:“第步呢?”
楊柳輕卻沒有說話,她抬起通紅的眼,盯著李木蘭:“現在,我有價值了嗎?”
李木蘭溫和地笑了,她彎下腰,把楊柳輕扶了起來,認可道:“你當然有,快樂之神在上,你將永遠是教會最寶貴的信徒。”
她抓在楊柳輕手臂上的手掌是溫熱的,但楊柳輕卻隻覺得渾身冰寒刺痛,甚至有種頭重腳輕的眩暈感,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狂跳。
她知道自己可以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基地了,她也知道,自己剛剛那幾句話,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甚至在第一區造成巨大的社會震動與恐慌。
但是——
楊柳輕垂著眼,通紅的眸子裡滿是狠辣與堅定。
她受夠了。
她不要再乖順地做一個被榨取價值的人,她要成名,要得到力量,要改變這個世界。
哪怕是,用極端方式。
有了恐怖直播這個好辦法,格達當即讓人馬上去聯係謝逢,讓他抓到人後帶回基地裡,彆殺了。
這時,另一個小弟突然急匆匆地跑過來,喊道:“謝隊剛剛來信了,說他已經到了廢區外羊頭山,飛車沒能源了,他緊急停在了山腰,讓我們送能源過去。”
格達立馬問道:“那個四個一區的人,他都殺了嗎?”
“沒有。”小弟說到這裡,麵露迷茫,“謝隊長說那四個人有問題,所以要把人帶回來仔細盤問。說是有玩家還是什麼東西的,聯邦正在通緝這玩意兒,抓一個就給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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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寂這一覺睡得意外地沉,他被突然響起的呼嘯聲吵醒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他睜開眼,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濃密的樹林與漆黑的天色擋住視野,他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持續不斷的呼嘯聲和引擎震動聲。
從遠處快速靠近。
江寂聽了兩秒,終於認出來,這是飛車掠過天際的聲音。他曾在異種收購中心門口,以及第四區的圍牆外,聽到過這種聲音。
不過飛行的轟鳴聲很快就動力不足的虛弱卡頓起來,接著便是樹木被壓斷擠開的劈裡啪啦聲,地麵也隨之輕輕震動。
江寂手撐在地上,根據震感,他估計那輛突然停在林間的飛車,和他的位置不會超過一公裡。
考慮片刻,江寂還是收拾好裝備,摸著黑,悄悄靠了過去。
十分鐘後,他看到了前方透出來的光亮,在漆黑的樹林裡,那些光異常的顯眼。
江寂放輕腳步,再往前走了一會,最後他趴在一塊石頭後方,往下看去,便是飛車降落的地方。
車子似乎徹底失去了能源,黑乎乎的沒有任何光亮,旁邊圍著四個持槍的壯碩大漢,幾枚照明球浮空環繞在周圍,穩定散發著淺淺白光。
借著光,江寂看見了黃色的飛車,以及四個縮在車頭處的年輕人,男一女,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
一個染著紅頭發的男人站在幾個年輕人麵前,手裡舉著塊白色平板,類似新聞播報一樣的女聲,就從裡麵傳出來。
“近兩日,聯邦已抓捕到超過二十位‘玩家’,根據初步審問,‘玩家’們聲稱自己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並將我們的世界稱之為遊戲,視全體公民為遊戲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