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聽得一驚。
聯邦不僅公民等級森嚴, 對消息的封鎖也十分嚴苛,什麼聯邦大事,政策改動, 甚至是哪哪兒爆炸了或是地震……哪怕是最基礎的時事新聞,都隻對三級及以上公民公開。
第四區基本上都是普通公民和無身份者,哪怕是聯邦總統今早喝水嗆死了,他們也得等個一兩周,才能從某某某嘴裡聽說到一句半句。
消息滯後非常嚴重, 以至於聯邦一區都在抓捕玩家了,第四區裡的人卻連“玩家”兩個字都沒有聽說過。
新聞播報聲仍在繼續:“……這是一場可怕的靈魂入侵, 被侵占的聯邦公民靈魂已經消失, 而他的肉/體卻被外來者占據, 他不再是原本的他,他的家人永遠失去了他, 還被一個來曆不明的替代者哄騙、愚弄!”
“……”
“前日傍晚,SDD集團的董事長長公子便被玩家替換, 該玩家不僅愚弄SDD集團高層股東,挪用巨額公款,甚至爆出大量集團內幕, 使SDD集團股價暴跌,深陷輿論風波……SDD集團長公子被抓捕時, 曾大喊‘打倒帝國主義及其一切走狗’……”
“聯邦安全部在此提醒廣大公民,請注意身邊親友狀態, 如有性格突變, 或舉止異常者,請及時舉報。舉報成功者,將獲得十萬獎勵, 提供線索者可獲得一萬以上獎勵。”
謝逢再次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大罵:“十萬!比他媽的月球基地碎片還值錢。”
他扔開平板,兩眼冒著精光地盯著在場四個大學生。
之前這幾人一直窩在種田教外麵,謝逢他們不敢動手,隻能在旁邊蹲著,沒想到剛好意外聽見過這幾個人吵架,當時謝逢就看見他們指著一個人,在逼問對方是不是玩家。
謝逢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個穿著藍色衝鋒衣的年輕男生身上:“你是玩家?”
陸銘初坐在幾個學生的最左側,大家都因恐懼而縮聚在一起,隻有陸銘初被排斥在外。
他沉默地看著謝逢,沒有說話。
他會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是起源於一場年輕人的“遊戲”。在看到玩家新聞後,幾個學生出於無聊,便互相地問“你是不是玩家”,不是的話,就回答一個問題,來證明你不是。
陸銘初就在這裡漏了餡,因為僅僅一天的新手保護期,不足以讓他了解聯邦的方方麵麵。
這個資本至上冷酷世界,於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於是“你是不是玩家”這個玩笑,直接升級成了質問,質問越多,他漏的餡兒就越多。偏偏那時幾個人都在車裡,環境封閉,陸銘初連躲的空間都沒有。
謝逢見陸銘初不說話,於是一把揪住女學生的頭發,用力把她扯出來,惡狠狠地說:“你說,他是不是玩家?”
女學生本就性格內向膽子小,當即就被嚇哭了,也不說話,就是淚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地掉。
“草。”謝逢罵道,“一區來的就是他媽的嬌貴,老子都還沒動手呢,哭個幾把。”
他扔開女學生,轉而拽起一個圓臉男學生:“你來說,他是不是玩家?”
圓臉男也被嚇得不輕,他縮著脖子道:“是,他是,他很多關於學校的問題都答不出來……”
謝逢又問:“這個值十萬的玩家到底是啥玩意啊,玩家不是玩遊戲的人嗎?”
圓臉男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支支吾吾道:“不一樣……這些玩家,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真人,他們、他們……”
“他們是入侵者!”最後一個染著藍色頭發的學生憤怒喊道,“他們在侵占我們的世界和朋友!真正的陸銘初已經消失了,這是個來自異世界的冒牌貨!”
謝逢想了一下,說:“哦,平行世界裡來的人是吧。”
他對這些倒是沒有憤怒感,他隻好奇一件事。
謝逢蹲在陸銘初麵前,咧開嘴巴一笑:“聽新聞說,玩家不止一個啊,你告訴我,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都在哪兒呢?”
陸銘初垂著眼,眉宇竟異常的鎮定:“我不知道,每個玩家都是分散的,我們之間沒有聯係。”
謝逢道:“不說實話啊……”
陸銘初始終垂著頭,他不再說話。
謝逢用力拍打著他的頭頂:“放心,你嘴硬不了多久的,我們有的是辦法撬開你的嘴,一個十萬啊,找到十個,就是他媽的一百萬!”
說話間,漆黑的樹林深處,忽地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與刺耳的機械運作聲,樹木被嘩啦啦的快速分開。
江寂縮在大石頭後麵,順著聲音看去。
搖晃的昏黑林間,有一道白光正在快速穿行,每移動一步,就會傳來一道沉悶有力的液壓動力軸的轉動聲。
不過幾秒鐘,一個高大的影子從樹林裡穿出來。
是一個穿著黑色外骨骼裝置的火焰軍,借著照明球的白光,能看到他的外骨骼裝置漆黑嶄新,赤/裸的金屬骨骼堅硬冰冷,像個厚重的鏤空機甲。
高度兩米半,人包裹在中間,像是駕駛叉車一樣的驅動著裝置。
裝置右臂是一個可變機械爪,左臂則是黑黑漆漆的多管槍口。那人抓著一個藍色的管狀物,模樣像半米長的電池,裡麵是略微發亮的藍色液體。
彙合後,幾人便開始給飛車填充能源。
謝逢站在外骨骼裝置前麵,很是喜歡地摸著機械外骨骼:“一區來的東西就好啊,這玩意要是火力充足,那不得一個打十個D級超能力者。”
駕駛外骨骼裝置的人說:“就是媽的複雜得很,上麵的字也扭扭曲曲跟蟲子似的,認不出來,一識彆就說是無權限,還要他媽要報警。”
他咯吱一聲抬起右臂,上麵的槍口威猛凶狠,一看就攻擊性十足。
“可惜是個啞炮,想開火要輸入什麼口令,他媽的,老子哪兒弄口令去,現在隻能拿來搬搬東西。”
謝逢哈哈哈大笑,他盯著槍口,眼睛裡流露出貪婪地凶光:“等我們以後打進聯邦一區了,所有的好東西都是我們的。”
很快,飛車能源加好,幾個火焰軍的人帶著四個大學生,一起硬擠進飛車裡。車子輕輕轟鳴著震動,底下噴出藍色的流焰,車身筆直升高,接著一聲呼嘯,貼著樹林頂部飛向廢區。
穿著外骨骼裝置的那人則跟在後麵狂奔,有機械動力的加持,他一步能在叢林裡躍出三米多遠。
不過眨眼間,這群人便消失在了江寂眼前。
江寂站在大石頭上方,從高處往下,俯瞰著盆地裡的廢區。
漆黑茂密林間,能很隱約的,看見一點從基地大坑裡透出來的微弱亮光。
江寂看了一會,還是順著山腰而下。他在夜色裡疾速穿過叢林,直奔火焰軍盤踞著的末日地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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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比江寂想象中遠,加上夜晚山路難走,他花了一個小時,才摸到了地下基地的第一個入口,也就是快樂教那幾個人進入的那塊山石。
江寂站在一顆樹後,往石頭方向看去。
山石非常巨大,周圍沒有光,隻能瞧見它漆黑龐大的輪廓,以及中間凹陷處的一枚紅點。江寂憑直接猜,那應該是監控攝像,或者是人臉識彆器發出的光。
而中間的凹陷,則應該是一道黑色的金屬門。
沒人看守,說明外人想打開這道門很難。
江寂沒衝動靠近,他慢慢退離山石,繞開後繼續往前走。廢區中間有月球基地碎片砸出來的大坑,那裡直通地下基地。
江寂決定先去看看那邊。
從兩片區域距離並不遠,穿行起來卻發現直線距離至少兩公裡多。幸好這邊曾經是繁榮城市,地基平坦,樹林雖然密,但坡度少,走起來很快。
偶爾,江寂碰見一兩麵殘留的高牆,或是被樹枝串起來,頂到半空中的腐朽車輛。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金屬車殼都隻勉強剩下半個脆薄的框架。
江寂走到一半的時候,意外發現在地上發現了一塊形狀特彆的大石頭。應該是公園景觀石,但被歲月摧得半翻過來,斜斜插進地裡,露出尖端一角。
透過昏暗模糊的天光,隱約能看見上麵似乎有字,隻是長滿了青苔,加上光線太暗,字體糊成一團。
江寂小心摁亮了通訊器,借著那一點微光,透過層層青苔,認出了前三個字“天府川……”
這幾個字江寂似乎曾經在哪兒見過,他想了好一會,終於回憶起來——天府川城。
他曾在現代世界的一個新聞裡,見到過這個名字。
所以,這個已經完全被原始森林占據,隻剩下幾麵斷壁與一個巨大地下基地的地方,竟然是川城?
這個賽博世界,真是一千五百多年後的現代世界嗎?
那原本住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呢?
末日地下基地,又是什麼情況?
關掉通訊器,江寂繼續往前走。
幾分鐘後,他看到了透過大坑,從地下基地裡散發出來的光。
樹林漆黑,因此那些光異常醒目,成縷的從大坑裡擴散出來,在空氣裡形成一片亮堂堂的光幕。叢林的蚊蟲就在那片光幕裡來盤旋飛舞。
江寂爬上了一棵樹,借著高度往那邊看。
坑的直徑大概有十來米,高度不夠,江寂從上往下,隻能看到一段黑漆漆的泥牆。看來這個地下基底上方,覆蓋著好幾米深的土。
大坑周圍被清理過,平坦乾淨,在光幕的照耀下,江寂清楚看到大坑周圍沒人巡邏,但前後各有一台黑色的機器。
模樣有些怪,是用三腳架支起的方形盒子,前端伸出一杆槍口,左側邊上著掛著長長的彈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