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樓迦沒有繼續揪著不放,老教皇放下心來。
“帝國軍校那顆銀蘋果在兩大校區入侵事件中無故消失,那定然隻是帝國放出來的托詞。因為如果蟲族得到了那顆銀蘋果,蟲族女皇早就度過生長期,不可能如今仍舊按兵不動。所以,它有且隻有可能,如今還藏在帝國。”
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他胸口劇烈起伏,閉嘴平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
“你必須服下這顆銀蘋果,還有剩下的一顆半,隻要能夠服用完成,隻要能夠服用完成......”老教皇連聲重複好幾遍,手背青筋畢露:“就能完成光明聖殿努力了數千年的夙願!是通往傳說中神階,成為光明聖殿供奉的造物主的唯一途徑!唯一!!!”
說出這話時,彌留之際的老人枯槁而消瘦,眼窩凹陷,渾身顫抖,露出狂熱。
樓迦的手被他緊緊掐住,枯槁蒼老的氣息仿佛要透過兩人交握的手傳遞到另一雙年輕修長,指骨嶙峋的手上。那是將死之人對一位充滿生機的青年嫉妒和向往。
“樓迦,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因為這是光明聖殿流傳了數千年的秘密......”
老教皇的麵龐浮現出不正常的紅,隱隱約約有回光返照的意味:“當初神跡古遺跡裡出土過三塊預言石板,皇室珍藏一塊,蟲族搶走一塊,還有一塊預言石板無故遺失,至今不知下落。而這最後一塊預言石板,內容恰好同聖殿千年流傳下來的終極秘密完全契合。”
曆屆隻有光明教皇一人能知道的秘密,終於在樓迦麵前,徐徐揭開帷幕。
“那塊石板上寫著,金銀蘋果是通往造物主的道路。”教皇望著頭頂的帷幕,眼眸裡是無窮渴望:“而光明聖殿遺留下來的話則是,金銀蘋果是通往神階的道路,”
“隻要有人能夠服下全部的蘋果,就能跨越聖階巔峰的屏障,進入傳說中從未有人踏入的神階,成為宇宙主宰,統治蟲族,繼承造物主之位!”
“多年來,光明聖殿都在為這個人類的終極大業,孜孜不倦地努力著......尋找著有天賦的孩子,而樓迦,你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之一。”
“之一?”驟然接觸到一個大秘密的樓迦並沒有被這段話裡龐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反倒冷靜地提出疑問:“冕下您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還有被選中的人?”
“噢......當然,當然。”
老教皇沉默許久,緩緩躺回床上。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方才那狂熱又魔怔的表情逐漸消退,變成一種混雜著恐懼和驚慌,又隱隱約約帶著嫌惡的表情。
“除你之外當然還有其他有天賦的孩子,但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其他人可沒有本事覺醒熾天使擬態。”
對這個問題,老教皇顯然不願多談:“其中有一對失敗品的陰暗麵可能還活著,那該死的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不潔怪物......等你繼任教皇,解鎖權限後,可以自行去小聖堂的密室查閱......我知道你一直懷抱著許多疑問想要問我。孩子,去繼承教皇,去接過聖殿的權柄,那裡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教皇結束喃喃自語的狀態,忽然反手掐住他的手腕,將手指上戴著的教皇權戒塞到樓迦手裡:“答應我,去完成聖殿的夙願,終結人類和蟲族的恩怨。”
“我知道,你和帝國那位近來參與皇儲爭奪賽的銀星主席走得很近。如果能夠對這段關係加以利用,等她成功奪得皇儲之位,以你們的情分和銀蘋果可以增殖分裂的特性,想要弄到那顆被帝國珍藏起來的銀蘋果絕非難事......”
聽到這裡,樓迦終於忍不住了。
他硬邦邦地打斷了教皇的話:“抱歉,冕下。”
銀發聖子一點一點掰開,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看也沒看滾落在地毯上的教皇權戒,反而從床榻旁站起。
在燭火跳躍下,他的神情透露著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冷淡:“我可以不追究您曾經篡改我的記憶,倒影聖殿存在的原因;也可以不追問您當初為什麼在一年前蟲族入侵時表露出驚恐和失態;甚至包括和迦樓真正分裂的真相,為何您一直說,要清除掉他這樣汙穢不潔的存在。”
光明聖子樓迦,從來不是一個好欺騙,好忽悠的傻子。相反,他很聰明。僅僅隻是臨終前幾句不經意的失言,便能將多年蛛絲馬跡串連,推測出太多東西。
老教皇聽著,心底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您其他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但唯獨這個不可以。”樓迦淡淡地開口:“我不會傷害她,更不可能利用她。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真的沒有察覺到原含霜服用了銀蘋果嗎?
或許當時的確沒有。但後續帝國宣告丟失蘋果,蟲族方風平浪靜,再加上她晉升神話擬態的時機,學院排名賽的異常......
諸葛辭能看出不對,樓迦自然也可以。
他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因為不論原含霜想要什麼,樓迦都恨不得親手為她奉上。
彆說是聖殿的鑰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摘下來。更何況區區一顆銀蘋果。
老教皇猛地睜大眼睛,瞳孔暴起,內裡血絲彌漫。
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從小對他言聽計從的樓迦,竟然會在他臨終前,說出這樣一番無異於當麵忤逆的話。
“你......你......”
老教皇抬起手,氣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堅持了兩分鐘,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最終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弭於無形。
這位活了兩個世紀的老人,最終還是咽了氣。
直到死前最後一刻,這位佝僂的小老頭都還是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不管生前多麼叱吒風雲,榮光加身,萬人敬仰,死了都一樣。身子矮小,萎縮,佝僂,和剛出生時一樣醜陋。
樓迦定定地站著,沉默了幾分鐘後,他彎下腰去,為老教皇合上眼睛,順帶撿起地毯上那枚象征著下屆教皇繼承人的權戒。
教皇廳大聖堂外,山頂的聖鐘猛地敲響。通常來說,聖鐘隻會在特定時間敲響,例如新年,例如神恩節。
“鐺——鐺——鐺——”
悠長的鐘聲在整個教皇國內回蕩,足足響了一百零八次。
那是教皇駕崩的信號。
教皇廳的大門重新被打開,殷龍景大步走了進來。
看見床榻上已經閉目的老教皇,一旁歸於平靜的心電圖;還有站在帷幔前,手上握著教皇權戒的樓迦,他麵上閃過了然,第一個半跪在地。
“參見教皇陛下。”
這像一個信號。以他為開始,其餘樞機主教紛紛如夢初醒,當即跪了一地。
即便再怎麼不願意,在眾多耳目,攝像頭的對準下,富吉也隻能跟著跪下。
“參見教皇陛下。”
“參見教皇陛下。”
......
“不必這麼喚我,如今教皇加冕儀式尚未舉行,帝國也並未恢複我的聖子之位。”
見狀,樓迦搖了搖頭,正想繼續,卻猛地聽見外麵傳來的劇烈爆破聲。
這聲音是如此劇烈,以至於被大型防護陣籠罩的光明聖殿主殿都能清楚聽見,甚至感覺腳底石麵傳來微弱的震動,嚇得樞機主教們四處逃竄。
殷龍景麵色一變,當即同調擬態,護衛在樓迦身旁。
下一秒,響徹天地的警報聲登時將光明聖殿籠罩,刺眼的紅色在這座建築物裡明滅閃爍,提醒著所有人這並非意外。
樓迦二話不說,抬腳就往外走。
“冕下,您的抑製器!”殷龍景追上來,心急如焚。
這抑製器是帝國因為上回樓迦突破抑製後麵子掛不住,特意研究出來的加強版本,上邊儲存了過量的麻醉藥,一旦強行拆開,就會立即注射,要人神誌不清。
“無礙。”樓迦迅速道:“先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他們就知道外邊發生什麼事了。
漆黑的天空上,驟然撕裂開一個充滿不詳,邊緣扭曲猙獰的大口,邊緣卷積著黏稠的墨綠色,中央空間亂流滾動。
五年前,樓迦在兩大校區天空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存在。
“蟲洞。”他喃喃自語,猛地回頭:“快,去保護山腳下的平民,開啟天空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