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奚容和往常一般, 起床吃了飯,將昨夜晾乾的衣衫收起來,便將桌子搬在亮一點的院子裡寫字。
外頭正好由棵巨大的樟樹, 枝繁葉茂, 在樹底下既亮堂又不會曬著,有些微風吹拂,涼快又愜意。
這些天逐漸上了手,今天要是一整天都在寫,興許能把一個故事寫完。
雖然不能印做厚厚一本書,但是單薄十幾頁,店老板肯要的話能賣兩文錢。
兩文錢能得上一文, 賣出十本可以得十文錢。
能賺錢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能賺上二十文,他這回買筆墨紙硯都回了本。
識些字, 總是有路子的。
奚容興致勃勃的寫著,雖然文采沒有陽春先生的好,都是大白話,但是他勝在情節新穎,風格獨特, 說不定一炮而紅發大財了。
這幾天都起得非常早, 夜幕降臨了點著燭光還是在寫的, 時常是周鋒郎叫他吃飯了, 才慢吞吞的過去, 然後第一口飯菜就把他征服了, 全心全意吃了飯, 睡意襲來, 洗了澡再也沒想起來摸筆。
昨天夜裡周鋒郎說今天工量大, 要晚些回家,早早備好了奚容一天的飯菜,天還沒亮就從家裡出去做工,說是要很晚很晚才回來,若是到了點,讓奚容先睡,碗筷放著讓他回來才刷。
因為沒有人喊吃飯,如此一寫便的一整天,到了深夜肚子餓得不行了才把飯菜溫了溫吃了一碗。
溫了一天的飯菜到底沒有那麼好吃,又怕夜裡餓著,便是把一碗飯吃完了。
鍋裡的菜還有,傍晚的時候在有豆腐販子挑著豆腐來賣豆腐,奚容買了兩塊豆腐,又在隔壁老婆婆家裡買了四五個雞蛋,他做飯的手藝一丁點沒有,怕周鋒郎回家的時候隻有些剩菜不太好,便是買了些新鮮的等著他來做。
直至今日,奚容已經把這個故事寫完了,吃完飯本想著再看一遍,卻是看不進去。
天色黑 ,燭光不明,再看會壞了眼睛。
奚容在屋裡等了一會兒,打更人都敲了兩聲鐘了,都沒有見周鋒郎回家。
他在門口瞧了瞧,稍微打開一個縫隙看外頭,黑蒙蒙的一點光都沒有 ,仿佛藏在無數個壞人,奚容連忙把門關上了。
他一個人裹在冷颼颼的被子裡,難以入眠,想著周鋒郎到底去了哪裡,怎麼還沒回家。
直到四更天的時候家裡出現了一點兒動靜。
可是門是沒敲的,竟然像是進了賊,是有人翻牆了!
奚容嚇得睜大了眼睛,心裡想著家裡的幾百文錢是否已經藏得徹底,又怕那賊人是個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心裡害怕極了,想著周鋒郎怎麼還不回來?
但好一會兒,那賊人還是沒有進屋,竟然大大方方用起了他家裡的水。
看動靜是沒有進屋的意思,奚容鬼鬼祟祟的起了床,在窗布邊挖了個洞緊張的看。
雖是四更天,月亮卻是冒出來頭,外麵打了霜似的一片白。
隱約看見一個男人光著膀子在院子裡衝洗。
白銀般的光輝能照見他的輪廓,奚容愣了一下,而後連忙起身開了門。
一到院子裡,竟是撲麵而來的血腥味。
“大郎?”
奚容點了個籠燈,光亮一照,隻見周鋒郎從肩膀起始,橫跨整個背脊,竟然是一條皮開肉綻血流的刀痕!
院子裡的血腥味已經到了刺鼻的程度,地上流了一灘血。
奚容嚇得手抖了起來,連忙去看他,“你怎麼了?你流了好多血啊!”
......
這回趕鏢趕了一天一夜,路途上凶險無比,來了二十三個山賊,個個是拿著武器的亡命之徒。
鏢局也有二十幾名好手一塊走鏢,周鋒郎作為這次押鏢的總鏢頭,其一是保護好押送的寶物的安慰,其二是保護好性命。
在這個十兩銀子就能買一條人命的世道裡,價值千金的寶物可比在場的所有男人的性命值錢得多,周鋒郎拿了四兩銀子,其餘的夥計這一趟隻有一兩銀子,好些都是家有妻兒或是上有老母之人。
到了真正動刀子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麼凶險。
那些山賊狡詐得很,周鋒郎力氣太硬了,身上雖然沒有功夫,但是他力氣大速度快,是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山賊知道他厲害,便一路拖著他,幾個人追著來打,假意碰一下又連忙走開。
那些人又狠又狡猾,殺人如若喝水一般,周鋒郎第一次走鏢不知道他們有多狠。
直到兩名夥計被刺穿了胸口當場咽了氣。
周鋒郎渾身都冷力起來。
那些山賊見是死了人,鏢局的人恨意正旺,正是血性起之時,便是連忙全身而退,卻不遠不近跟著,不和他們接觸,若是吃東西或是解手時便是來騷擾。
幾名夥計唉聲歎氣,“這樣看來不知道要幾日才能到底朝陽縣,興許到了縣裡咱們連一半的人都不到。”
鏢局便是這般,經常死人的,特彆是貴重的大鏢,人死得會更多。
但人死了,鏢局是厚道的,會好好安葬和補助家屬,這也是許多人心甘情願的原因。
周鋒郎臉色沉沉的,“要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