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上街(2 / 2)

宮內規格雖大,但他能活動的地方也就那小小一隅,都不及鎮北侯府十分之一。走著走著,臨柏不由跟緊趙予墨,就擔心自己會在這兒迷了路。

複行數百步,臨柏才終於見著侯府氣派的大門。

秋夜露重,但還沒到入冬,趙予墨擔心裹多了反而生汗,叫臨柏不適,便命人在車裡鋪上秋日專用的薄毯,座位也隻是裹了好幾層柔軟的布墊,車窗簾子左右也儘量封得嚴實,不讓外頭漏入一點涼風。

墊子應該都是用香熏過,車廂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木與鬆香,柔雅幽恬,清淡好聞。

臨柏臨左麵車窗坐下,身姿端正,腦袋卻一直往窗戶方向歪。

待馬車開始行進,臨柏就悄悄掀起一個角,偷摸著窺看車窗外的一景一物。

駛出宅道,接下來一個拐角,迷離的燈影世界,與人來人往的街道,如展開的畫卷,倏然闖入臨柏瞳眸之中。

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到處都是打扮不一,在路上行走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許多家擺著攤子或扛著扁擔的商販們在大聲吆喝。

街道兩側的店鋪也都是絡繹不絕,進出往來的客人。

嬉笑怒罵,百相眾生。

當真熱鬨。

“若是更早些時候,還能趕上中秋和重陽。百姓上街祈福,燃孔明,放荷花,那時候滿街都是人,馬車走也走不通,街道兩側也全擺滿了各類有趣的小玩意或特色吃食。”

臨柏想象不到那樣的場景,卻不妨礙他覺得有趣。趙予墨知道他在聽,就也沒停,繼續叨叨著:“下元節也會熱鬨,但要真論好玩,還得是元旦和元宵,到時我再同你一起來。”

慶典。

一起。

臨柏心中一動,被這簡單的幾個詞攪得思緒紛亂。

他警告著自己趙予墨或許隻是隨口一提,萬不可抱有期待,可心裡還是遏不住波瀾翻湧,向往之情如浪般陣陣拂向心岸。

車輛慢悠悠,已然駛入城中。簾外漏入的灼灼暖光映在臨柏臉上,一明一暗,藏在暗處的眸隱匿隱隱微光,被光籠罩的瞳則如簇燃起無儘燎原星火。

少年的一舉一動都被趙予墨儘數看在眼裡,眉目顏色也被他好好地收著,揣在心口。

二人相處的日子不久,臨柏又總是把心事藏著,不肯外露。趙予墨想知他所想,就隻能一點點兒摸索著去猜。

臨柏嫁來侯府這麼些日子,趙予墨都沒有見他笑過。

想叫一個滿身防備的兔子微笑,不算很難,他相信,隻要自己稍微提那麼一嘴,這隻兔子就會在某一日帶上偽裝的麵具,裝出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

但趙予墨隻想看他真心實意的笑顏,故而過程再艱難,也得一切小心著來。

臨柏唇邊弧度未改,但隱約上挑的眉尾和那雙會說話的漆黑明眸已足夠詮釋他當下心境。

這一趟門算是出對了。

趙予墨從車窗掃了一眼,見街景繁鬨,便扭頭問起臨柏:“想不想下車去走走?這個時間,街上正熱鬨。”

臨柏抬眸望他,眼中滿是猶豫。

他被困宮牆已久,除了闔宮夜宴,平日沒什麼機會同時看見這麼多人。更彆說加入這人潮河流,融入其中。

慌張是必然的,臨柏卻也想逼著自己適應。倘若他日真能逃出皇城,今後要麵對的或許要比今夜所見更加複雜。思慮至此,臨柏便下了決心,好歹借這個機會給自己練練膽子。

提起略有些厚重的裙擺,臨柏扶著趙予墨的手緩步下車,足下剛一站定,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兒家的婉轉清歌。抬頭追目,即見百十來步之外,有一家高高懸掛著酒幟的宏偉酒樓。

趙予墨為他答:“這是清芬樓,東城裡最大的酒樓,唯有西城水雲間能與它相較一二。”

不知瞧見了何物,他忽然道:“你且在這等一等。”

說罷,便轉身往街邊擺攤的小販方向走去。

看著趙予墨逐漸遠去的背影,臨柏忽然意識到,他正獨自一人處在魚龍混雜的街道之上。

耳邊蔽可周遭所有嘈雜聲響,僅剩心脈搏動的躍律。

呼吸微顫,臨柏手心慢慢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這或許是個的機會。

站定在川流不息的人群當中,披著鬥篷的臨柏眼睛始終凝視在趙予墨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向後退了半步,在確定趙予墨沒有看向自己的情況下,緩緩轉過了身。

然而,還未等他走出幾步,肘臂便被一隻寬厚的手掌緊緊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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