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隻是有一點點好奇。
人性是罪惡，人性是黑暗，人性是自私又冷漠的，就像對待物品一樣用枷鎖框住一個新生的生命。
但是如果是初生的人性，會不會更白一點。
再讓他看一次吧，就再一次。
在生命誕生之初最純潔的燦爛光芒。
“一之瀨燐，我命令你，”太宰治再一次發出聲音，“讓我體會到此生隻有一次的死亡的感覺。”
被命令的一之瀨燐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量衝突的命令行衝刷他的腦子，讓他當場宕機。誰知道太宰治會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啊，僅僅是為了一句玩鬨般的死亡，就命令小機器人親自向主人動手。、
做不到，肯定做不到，連讀檔也不可以，因為讀檔本質就是一種逃避行為，意味著對命令的否定。
兩條完全不同的核心代碼將內存撕成兩半，怕是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動作，自己就會先太宰治一步而去。
主人怎麼這樣啊！
小機器人委屈。
“怎麼不動？”太宰治很失望。
因為命令快要讓腦袋爆炸了啊。
戳戳一之瀨燐柔軟的臉頰後發現他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太宰治幽幽地歎了口氣，看起來他的測試是無用功，衝突的命令也不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
果然，一開始就不應該抱有期待。
“算了。”太宰治嘟嘟嘴，“也沒指望你，總之，魏爾倫的事情燐醬就彆再插手了，銀之諭令和大門鑰匙交給我，我會按我的方式料理掉魏爾倫。”
他轉身想返回蘭波宅內。
指望一個腦子裡隻有肌肉的小矮子肯定是找不到蘭波藏起來的手記，還是得靠他出馬才行，嘖嘖，沒用的家夥……
留在原地的一之瀨燐維持著閉上眼睛的姿勢。
[警告：緩衝區溢出！]
[警告：決策支持模組運轉失敗！]
[核心代碼異常！核心代碼異常！核心……]
接連播報的紅色警告裡，一之瀨燐勉強開辟出了一塊還保持理智的內存。
需要找到破局的方法。
既滿足太宰治的願望，又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同時滿足這兩項條件的方式——
太宰治突然發覺一隻手貫穿了胸膛。
不。
說是貫穿也並不準確。
幾近於深紅的血色蜿蜒地從那隻白皙到刺眼的手流下，眼前發黑，幾度暈厥，太宰治勉強看清那隻手刺進了右側的胸膛，卻沒再伸出來。
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肺在燃燒，太宰治反複吸氣吐氣，在劇烈的疼痛下也忍不住笑道：“哈、哈……燐醬，你這是想通了？”
“不，”一之瀨燐貼在他身後，支撐身前這個人的全部重量，“我不會讓你死的，但是如果這是你期待的方式的話。”
心臟是最脆弱又是最強大的器官。
由發達的肌肉組成，每天持續不斷跳動著為全身提供血液動力，一旦心臟停止跳動即是意味著人的死亡。
但全是肌肉的心臟又是最不容易被破壞的器官之一，隻要
力度和角度適當，條件允許，就可以在不破壞其他器官的同時維持人體的正常運轉，將太宰治的心臟握在掌心。
攥住心臟的那隻手輕輕顫動，模擬著規律的跳動。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讓你體驗到死亡的感覺。”一之瀨燐平板無波的聲音就在耳邊，“太宰先生，你感受到死亡了嗎？”
“啊，真乖啊燐醬，我感受到了，”太宰治咳嗽了一聲，“地獄果然很美麗。”
這是一種接近極限的狀態，生與死的邊界被模糊，就連將他與異能世界排除在外的人間失格都有隱隱消失的不正常波動。
腐爛而又璀璨的世界……
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太宰治不著邊際地想著一些沒有頭緒的片段畫麵，就像是人們常說的死前的走馬燈一樣，在閃回的片段中有他加入港口Mafia的日常，有和中原中也的鬥嘴，有和敵對幫派的火拚，還有和森鷗外在診所的生活……
等等，他什麼時候認識森鷗外的？
他怎麼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了。
一根線頭就扯出了水底的真相，說不準是人間失格在消失前的距離波動，還是人在麵臨死亡時腎上腺素驟然拔高的原因，太宰治察覺到許多從沒注意過的記憶碎片驟然闖進了腦海，他在津島家裡快要窒息的生活，他被兄弟姐妹看輕和針對，他在跑到津輕通往橫濱火車上的鬆快。
——還有在他生命裡轉瞬消失的人。
[太宰治當前對你的態度已變更。]
[太宰治對你的當前態度：路過的盛放。]
“你還有什麼想做的嗎，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氣息很弱，卻沒有任何一點怪罪的意思，一之瀨燐莫名地還聽出了一種脆弱的惆悵。
“餓了呢，燐醬。”他低聲地說，“有點想吃草莓大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