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裡偷閒給自己泡了杯茶的白蘇, 一抬頭就看到了何信幽怨的小眼神,嚇得她忽然嗆咳了一口水,“.......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我不回來都不知道醫館又多了一個人。”何信委屈巴巴地看著小師姐, 要不是自己提前回來,還不知道小師姐提前開門營業, 還不知道小師姐又找了個人代替自己乾活,因此語氣極為幽怨:“他是誰啊?”
這麼幽怨的語氣,讓白蘇心底莫名心虛,輕咳一聲:“你家稻子都收完了?”
“上午就全收完了。”何信幽怨地望著小師姐,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這個人又要待多久?”
白蘇看他以為程冬冬和陸問一樣隻是臨時來打雜的, 更心虛了, “他是學中醫的,如果乾得好, 可能會長待下去。”
“長待?”何信驚訝地看了兩眼那個小圓臉,竟然是學醫的?
白蘇點了點頭, “來醫館的人越來越多,光靠咱倆忙不過來, 剛好他願意來我就留下。”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他下午剛來, 比你先到一個多小時。你彆多想。”
何信沒有多想, 自從醫館人多起來,自從陸問回學校後, 他就知道小師姐未來肯定會雇人, 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耷拉著肩膀嘀咕了一句:“就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又不是娶老婆,要什麼心理準備?”白蘇拍拍何信肩膀,“他在學校學過, 懂得多,能幫你分擔不少事,以後你家裡有事回家能稍微多待兩天。”
一聽到回家兩個字,何信就警惕起來:“我以後每次回家,醫館不會就再多一個人吧?”
白蘇遲疑著回了一句:“儘量不會。”
何信不敢置信瞪大眼:“......小師姐你竟然猶豫了。”
連騙他都懶得騙。
被抓包的白蘇尷尬笑了下,“好了,大叔還等著看病呢,你快進去放東西,等下出來幫忙。”
何信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然後將幾袋子山裡的特產提到後院放好,洗把手就走到藥櫥旁邊幫忙。
“你好啊。”程冬冬剛好抓完一副藥,有空和何信打招呼,“我叫程冬冬,你叫什麼?”
“我叫何信。”何信瞅了兩眼程冬冬身上印著白氏醫館的圍裙。
“你好啊,以後請多關照。”程冬冬見他一直盯著圍裙看,伸手拍了拍上麵的藥屑:“怎麼了?”
何信望著熟悉的圍裙:“這圍裙是我的。”
“......啊?抱歉啊,我現在脫下來還給你?”程冬冬沒想那麼多,就是給人貼膏藥時怕弄臟衣服就隨手拿來穿上的。
“不用了。”何信已經接受現實了,小師姐不可能隻有一個小助手,圍裙也不可能一直屬於他,“你穿吧。”
“哦,那我穿了。”程冬冬覺得他何信奇奇怪怪的,但也沒多理會,因為又有人過來抓藥,他揚起臉,朝病人燦爛一笑:“我幫你抓藥?”
病人看著程冬冬暖陽似的笑,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好,你給我抓藥。”
何信困惑地望著程冬冬燦爛明豔的笑臉,他怎麼那麼開心啊?
病人:“小夥子,看啥呢?快點給我抓藥,我著急去檔口買冒烤鴨。”
何信回過神,接過藥方看了看:“您這藥得忌口吧,怎麼愛吃油膩的?”
病人理直氣壯地說:“我趁著還沒喝藥之前再吃一頓,開始喝藥就不能再吃了。”
“......你也太會鑽空子了。”何信拿著藥方去幫病人抓藥,他熟知各種藥的位置,很快就抓好了一副。
程冬冬不太熟悉,找不到某些藥就隻能詢問何信,“何信,鳥不站在哪個位置?”
何信指了指右邊十幾排的藥櫃,“倒數第二排左邊,應該是寫的雷公刺。”
“噢噢。”程冬冬順著何信指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雷公刺。
接下來,他有不知道的都會問何信,何信雖然心塞他的突然出現,但也不藏私,都一一告訴了他。
一直有注意兩人的白蘇,看兩人相處友好,也稍稍鬆了口氣,以後是要一起工作的人,若是氣場不和,很容易起爭執的。
“小白醫生,這會兒你終於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病人在排隊時,看到白蘇又要把脈又要針灸,還要去抓藥算賬,忙得腳不沾地,看得她們都很想上去幫忙。
但她們都不認識藥材,也隻能乾著急,“這兩個幫手身強力壯的,看起來就很好用。”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還清閒的喝了一口水,確實挺好用的,就是不知道程冬冬能否適應這裡的活兒。
等傍晚六點,最後一人針灸完離開,白蘇就問了問程冬冬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不累。”程冬冬年輕小夥兒一個,跑來跑去一點都沒覺得累,反而覺得挺充實的,他搬了椅子坐到桌子的一側,略帶討好小心地問白蘇:“白醫生,你覺得我做得怎麼樣?我能留下來嗎?”
白蘇抬眸看著他微圓的臉頰,一雙杏眼也是圓圓的,非常清澈乾淨,“你覺得呢?”
程冬冬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覺得我做得還可以。”
白蘇偏頭看向坐在門口的何信,“何信你覺得呢?”
正思索著等下煮蘑菇湯還是煮苦瓜丸子湯的何信回過神:“小師姐,你問我啊?”
白蘇頷首。
何信偏頭打量著了滿眼期待望著自己的程冬冬,很愛笑,做事也認真,抓藥也快,最重要的是能讓小師姐輕鬆許多。
於是他肯定地點點頭:“小師姐,我覺得他做得挺好。”
白蘇笑了笑,“既然你也覺得好,那我們就留下他了。”
何信點點頭,都聽小師姐的。
“謝謝白醫生。”程冬冬伸手攬住何信的肩膀,“嘿嘿,謝謝哥們兒!”
性格內斂的何信被程冬冬抱得不知所措,這人也太自來熟了。
白蘇笑了笑:“先彆急著高興。”
她頓了頓:“醫館雖然比較小,但雜事特彆多,隻要有空都得做,你先做幾天適應適應吧,若是做不下來可以離開。”
“我肯定能適應的。”程冬冬下午抓藥時都看見了,白蘇一號脈連病人上一頓吃的什麼都能把出來,可比學校老師厲害多了。
因此他就萌生出死也要跟著白蘇學醫的想法,她不同意他留下來,他也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我一定會好好乾的。”
“好。”白蘇下午觀察他,覺得眼裡有活兒,做事也勤快,至於品性還得再觀察觀察。
程冬冬看白蘇答應了,開心得笑彎了眼。
白蘇看他這麼愛笑,品性應該不會太差,“你初來工資不會太高,不過你有中醫畢業證,給你暫定三千五,能接受嗎?”
她這話是同程冬冬解釋,也是同何信解釋。
“能!” 程冬冬眼睛亮晶晶的,其實三千五已經挺高了,他有些同學工資還不到三千呢。
而且程冬冬覺得錢不錢的無所謂,最主要是能跟著大佬學,隻要能學會治一個大病,他就能流芳百世了!
白蘇看他接受良好,滿意的點點頭,看了看時間:“你今天要回去嗎?還是直接留下來。”
來之前,程冬冬就和媽媽說好如果白蘇同意,他就不回去了。
白蘇頷首,轉頭看向安靜坐在一旁的何信:“何信,帶他去你隔壁那間空屋子,以後他就是你的小夥伴了。”
如果可以。
不要也罷。
“我帶你去。”何信領著程冬冬去了後麵放藥材的這個院落,他平時就住這裡,既能聽到大堂裡的動靜,也能守著滿院子的藥材。
他簡單和程冬冬介紹下布局:“這個院的房間堆積的全是藥材,後麵種著梨樹又是一個院落,是小師姐住的地方,不過我們平時吃飯、看書都在裡麵那個院。”
何信推開醫館入口邊上的小屋子,“屋子比較小。”
屋子大概十五平,裡麵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椅子,程冬冬覺得還挺好,比他以前實習的地方好,“已經挺好了。”
“你自己打水擦一擦,需要什麼等下出去買。”何信指了指外麵的水龍頭,示意在那兒接水,“你先收拾著,我去幫小師姐整理大堂。”
白蘇將大堂收拾得差不多,讓何信將用完的藥補一補,隨後將垃圾收一收扔到街口外麵的垃圾桶裡,再折回醫館就開始準備做止疼貼的膏藥。
何信跟著走進來:“小師姐,晚上吃什麼?我帶了一些野菌子、魚、家裡種的蔬菜過來。”
“你看著弄。”白蘇相信何信的手藝。
何信誒了一聲,花了半個多小時做了三菜一湯,紅燒魚、苦瓜炒肉、涼拌折耳根以及一個菌子湯。
買完被褥洗漱用品回來的程冬冬聞著香味跑了過來,“好香啊,都是你做的?”
何信嗯了一聲。
“你手藝很好誒。”程冬冬性格外放,毫不吝嗇的對何信一頓猛誇,“聞著比我愛去的小炒店做的還香。”
何信被誇得怪不好意思,耳朵泛紅,好在周圍天色暗了下來,屋裡燈光也昏黃,看不太清他的異樣。
“你快洗手吃飯。”何信將碗筷擺好。
“我這就去。”程冬冬連忙去洗手,順道還幫著將米飯端了過來。
等白蘇落座,大家就開動。
紅燒魚鮮嫩入味,苦瓜炒肉清淡去燥,菌子湯更是鮮美,大家都很喜歡。
因此程冬冬又再次誇了誇何信的手藝,何信怪不好意思的,臉又有些紅了。
白蘇看兩人處得挺好,也就放心了。
飯後,程冬冬主動去洗碗收拾廚房。
白蘇和何信則將止疼貼做出來,昨兒她一個人在家就做得少,今天得多做一些,最近天氣涼快一點,可以多做幾天的備著。
兩人一邊做一邊聊著這兩天的事情,“小師姐,你買到人參了嗎?”
“沒有,被人截胡了。”白蘇說到這事兒不免想起了沈陵泉,心底一直有個疑惑,他當初為什麼要瞞著?為了騙她家的人參?
何信說道:“小師姐沒事的,暫時也用不上,而且師爺給你留了一根。”
白蘇點點頭,再等等藥材商老板的好消息,家裡這一根能留就儘量留著,保命用的。
何信還記得孫家的事情:“那個人呢?”
“器官衰竭,我也沒辦法的,隻能讓他多活幾天,讓他們想辦啥就快點辦。”白蘇白天收到古老爺子的消息,說孫家打算給孫老辦壽宴衝喜,唉,這些有錢有權的人就是這麼擅長能物儘其用。
但也不一定,遇見的檀越就沒有,想到他,白蘇忍不住看了下手機,他助理並沒有發消息過來,也不知道吃了藥之後效果如何。
何信問道:“小師姐,你看什麼?”
“沒什麼。”白蘇莫名的有點心虛,她將手機扣著放好,頓了頓說:“對了,給你買了幾套衣和鞋子,你等會兒試試。”
何信的衣服已經洗得發白了,都沒舍得換,她正好賺了兩筆錢就給他也買了幾套。
“誒,謝謝小師姐。”何信感激道謝,謝過後開始說起自己的背書進展,將這兩天回家背的內容背給白蘇聽。
“脈有陰陽之法,何謂也?然:呼出心與肺,吸入腎與肝,呼吸之間,脾受殼味也,其脈在中。浮者陽也,沉者陰也,故曰陰陽.......”①
洗完碗出來的程冬冬聽到何信在背脈經,就走到製藥房的門口,輕輕敲敲門,“白醫生,我可以進來嗎?”
白蘇頷首。
程冬冬走進去,站到熬藥的鍋邊,聞著濃鬱的藥香味聽著何信慢慢背著內容,同時也回憶一下自己學過背過的知識。
等何信背完後,白蘇看程冬冬聽得認真,於是問他:“什麼脈為陽?”
程冬冬記憶不錯,很快從自己背過的一段內容裡找到了相關答案:“凡脈大為陽,浮為陽,數為陽,動為陽,長為陽,滑為陽;沉為陰,澀為陽,弱為陰,弦為陰,短為陰,微為陰。”②
白蘇頷首,“背得挺好。”
程冬冬嘿嘿笑著:“我的醫古文都背得挺好。”
“是嗎?”白蘇揚眉,又考了他一個,“水為陰,火為陽,陽為氣,陰為味。”③
“emmm......”程冬冬仔細回想著,但一旁的何信已經背了出來,“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③
程冬冬沒想到何信背得這麼快,“你背好快。”
“我最近一直都在背內經、傷寒論、脈經。”最近何信主背脈經,但怕忘了,所以其他兩本也要反複看。
“你每天都看啊?我們就有一學期學了,之後就沒怎麼看了。”程冬冬覺得自己也應該重新背起來。
何信點點頭:“我有書,可以借你先看看。”
程冬冬樂嗬嗬地道謝:“謝謝啊。”
何信輕輕嗯了一聲:“不客氣。”
白蘇看程冬冬很有上進心,笑著點點頭,然後繼續製藥,等熬好了藥差不多十點,“時間不早了,去洗漱後就回去休息吧。”
“這麼早?”程冬冬看了時間,才十點,他平時還要玩遊戲到0點之後才睡的。
“醫館規矩,十點半必須上床休息。”白蘇頓了頓,“你是學中醫的,應該知道早睡的好處。”
程冬冬知道是一回事,可哪有正經大學生睡這麼早的,“我晚點睡也精神的。”
“六點半起來運動,起不來就回去吧。”白蘇說了一句,便繼續清理製藥房。
程冬冬頓如晴天霹靂,為了學成一代名醫,他的遊戲夥伴們,抱歉了,今晚必須得失約了!“我現在就去洗澡睡覺。”
雖然躺上床時間早,但生物鐘忽然打亂,程冬冬還是熬了很久才睡著,第二天睡得正香時就被何信叫了起來。
沒睡好的他耷拉著腦袋跟著何信走進後院,跟著白蘇一起練了八段錦,練習時白蘇提點了一下呼吸之法,這對練氣有很大幫助。
白蘇不指望兩人能練出內功,隻想讓他們找到氣感,以後用在針灸上,也能事半功倍。
練完後,程冬冬整個人精神了許多,圓圓的臉頰上又漾出笑來,他美滋滋的跑去買了早餐回來,“才七點,外麵已經排著二十幾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