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程冬冬留下(2 / 2)

“有些老太太睡不著,六點就過來了。”何信早就習以為常了,“先吃早飯,八點再去開門。”

程冬冬好奇:“不提前開啊?”

何信說對:“早上腦子清醒,還可以再看看書。”

他說著三兩口將包子塞進嘴裡,然後抱著脈經跑去後院外麵的藥田旁邊背書去了。

程冬冬:“......”

這麼卷的嗎?

他三兩口吃了包子,也拿了書跟著跑去藥田旁邊,他基本上隻見過曬乾的草藥,沒看過鮮活種植的,所以一顆一顆查看,對照得出名字再記下來。

白蘇沒多管他,吃過早飯後將需要用到的書、銀針、藥方箋搬到大堂,再給自己泡一壺早茶,等八點一到便打開了門。

門一開,排隊的病人就都湧了進來,“小白醫生早。”

“我進來是買膏藥的。”

“我昨兒針灸肩膀好多了,今天再來針灸一次。”

“隻買膏藥的直接排隊到程冬冬那兒,隻針灸的先坐在椅子上等我一下,需要號脈看病的排我這裡,抓藥收錢找何信。”白蘇簡單分號後便開始忙碌起來。

多了一個人,醫館明顯輕鬆許多,不到三個小時上午來排隊的人就都看完病離開了。

王婆婆出來買東西,看到門口已經沒人了,於是走過來說道:“今兒好快。”

何信解釋:“程冬冬一直幫忙抓藥,所以快了很多。”

“那真是太好了。”王婆婆就擔心白蘇像昨天一樣忙得中午飯都沒時間吃,“人多就是力量大,小夥子也不錯。”

程冬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袋,小鎮上的婆婆們咋都這麼好哦。

白蘇早就習以為常,“王婆婆才出去買菜?”

王婆婆點頭:“對啊,本來說在菜園裡隨便摘點菜吃的,可你王爺爺非說想吃涼拌豬耳朵,我就隻能出去買一個了。”

程冬冬有點饞:“涼拌豬耳朵好吃。”

白蘇看何信似乎也想吃,於是請王婆婆幫忙代買一份:“那您也順便幫我們買一個回來吧,再買一斤五花肉。”

“好,我這就去。”王婆婆轉身出去時,門口又有一個老太太走進來。

老太太拽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進來:“小白醫生。”

“你老慢點。”何信上前去攙扶著老太太坐到椅子上。

“謝謝你啊小夥子。”老太太拿出帕子,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

“感冒了?”白蘇問老太太。

老太太點點頭,“前些天不是下了場大雨嗎?就那一天忽然著涼了,這都小十天了,還有點咳,身上也疲軟無力,我女兒擔心我,非讓我來看看。”

“那我幫你把把脈。”白蘇把著脈,脈象浮緊,疲軟無力,有結代。

她看了看外麵沒人,於是又看向一直守在旁邊的程冬冬和何信,於是問老太太:“我這兒有兩學徒,我想讓他們也幫你把把脈,可以嗎?”

“可以,不耽誤你事兒就行。”老太太也是過來人,以前是學裁縫的,師父不能隻領進門,還得多讓他們學著做才行,光是眼睛看可學不會。

“不耽誤,希望沒耽誤你的事兒。”上午忙,白蘇也沒辦法讓兩人一一來摸脈,現在人少可以試一試。

程冬冬有些欣喜,沒想到剛來就可以摸脈了,真好。

何信則十分緊張,因為他還隻給自己、小師姐和家人摸過,隻知道個大概,等會兒沒摸好,小師姐會不會生氣啊?

“你們試試。”白蘇讓出位置,讓兩人分彆試一試。

等兩人一一摸過後,白蘇問兩人,“脈象如何?”

何信說道:“好像有點浮,還很弱,感覺很嚴重。”

白蘇頷首,看向程冬冬,“你呢?”

程冬冬說:“我覺得還有點緊,風寒就是脈象浮緊,還很細弱,,脾胃很虛弱。”

白蘇多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你們覺得怎麼對症下藥?”

何信想了想,斟酌說道:“她說身體疲憊,可以用點小柴胡湯?”

程冬冬則說:“不對,她很虛弱,應該用麻黃湯。”

白蘇笑笑,語氣卻很冷淡,“看來你們倆都將太陽病背得很熟。”

“是啊。”程冬冬絲毫不覺得有問題,立即將太陽病的內容背了出來,“太陽病,十日以去,脈浮細而嗜臥者,外已解也。設胸滿而肋痛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者,與麻黃湯。”④

白蘇挑眉問兩人:“這話如何辯證?”

程冬冬仔細想了想,做了個簡單文言文翻譯,意思就是太陽病過去十日了,外表的病症已經沒了,但脈象浮細喜歡臥床,如果有胸悶肋骨疼就用小柴胡湯,要是脈象虛浮就用麻黃湯:“老太太就是脈象浮,必須重用麻花湯。”

程冬冬說得有點淺,白蘇轉頭看向何信。

何信想了想也說了太陽傷寒的用藥,不過提了下為何邪氣侵入的原因,侵入後除了傷寒症狀會導致脾胃問題,如有還需要調理,以免影響陰陽營衛之氣,所以他認為應該調理脾胃。

白蘇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們再想想?”

程冬冬怔了怔,是要考慮這些嗎?他又順著何信的思路想了想,“難道不是寒氣去侵,是身體脾胃問題導致的?”

“不是,是身體不好,才被寒氣入侵,才導致情況更嚴重。”何信覺得是這樣的。

兩人就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問題開始了討論。

“......”白蘇看向老太太,“抱歉,讓你見笑了。”

老太太笑嗬嗬的說道:“沒事,這很正常,等學得多了就懂了。”

何信一時不知道緣由,所以直接問白蘇:“小師姐,老太太到底什麼問題啊?”

白蘇解釋:“老太太風寒其實已經過去,脾胃確實有問題,也並沒有你們說得那麼嚴重,她之所以疲憊是因為生病影響了陰陽,簡單補一補就好。”

程冬冬怔了怔,“可是她脈象是浮的。”

白蘇問他,“你是不是忘記現在什麼季節了?”

“秋天啊。”程冬冬很茫然。

熟背黃帝內經的何信忽然知道了:“四變之動,脈與之上下,以春應中規,夏應中矩,秋應中衡,冬應中權。”⑤

程冬冬回過神,“四季脈?”

白蘇提醒了一句:“弦、鉤、毛、石,是四季的當令常脈,其中老者,脈象更為弦浮。”

啊!!

錯了錯了。

程冬冬這才反應過來,他忘記老太太已經年紀大了,脈象虛浮很正常,他按照正常脈來辯證的,“對不起,是我把錯脈了。”

“沒事沒事。”老太太很和藹,沒有責怪程冬冬,“剛學是這樣的,以後就好了。”

程冬冬耷拉著腦袋,也不笑了,這麼簡單的東西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彆氣餒,你才剛來呢。”老太太又安慰幾句,“你師父厲害著呢,好好跟著你師父學,以後爭取跟著你師父學。”

程冬冬剛想說不是師父,忽然腦子一下轉了過來,他雙眼亮晶晶地望著白蘇,可以拜她當師父嗎?

白蘇沒有理會程冬冬熱絡的眼神,隻是給老太太調補一下陰陽氣血,“你年紀大了,我就隻給你開一副,喝了應該就能精神一些,平時你自己多吃好一點,吃得多,才能補足津氣,才能讓你身體好一些。”

老太太點點頭,她懂的。

等老太太拿了藥離開,白蘇看向兩個耷拉著腦袋裝倭瓜的人,“這麼簡單的老年病你們都沒把出來。”

程冬冬自行慚穢的撓撓頭:“我沒考慮到這些。”

何信也覺得丟人,之前小師姐給好多老人看過,都是因為年紀大了才導致的陰陽氣血虛弱的問題,這種都是不建議用很多藥去強行補給的。

白蘇輕哼一聲,何信還沒學很深可以理解,但程冬冬卻看不出來,這就有點讓她懷疑學校老師怎麼教的辯證了:“你們老師沒說過嗎?內經裡應該都有的。”

程冬冬也有點不自信了:“應該有吧,可能沒有標記我就沒記住。”

白蘇揚眉:“你們不全部背嗎?”

程冬冬搖頭,“我們都是精選學習。”

“精選?”白蘇怔了怔,“那傷寒論呢?千金要方、針灸大成這些呢?”

“有學一些傷寒論,還有方劑學,然後是針灸學。”程冬冬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幾本書,“就是精選,然後翻譯,然後有寫出怎麼實際操作,是比較係統的學習規範。”

“......” 白蘇越聽越覺得奇怪,這一套一套的話怎麼和陸問說的差不多,“你再和我說說,平時還學什麼課了?”

程冬冬掰著手指數了數,“中醫基礎理論、中醫診斷學、方劑學、針灸學、內科外科學、人體解剖學、藥理學、影像診斷學、西醫內外科、內經選讀、傷寒論選讀等等,我都學得很好,都是A。”

白蘇越聽眉心皺得越緊,他說的好多都是西醫學的東西,正兒八經的中醫巨作倒成了選讀,她又問了中醫基礎理論的內容。

程冬冬看白蘇臉色越來越沉,心底突突直跳,“怎麼了?”

“難怪你說太陽病會說的很淺,原來如此。”雖然教科書上有引經據典,但本質還是按照西醫學習體係來教學的,完全將心包經具化成心臟的外圍組織了。

但在白蘇看來,兩者還是有一定差彆的,她輕輕歎了口氣,難怪現在中醫式微,也不無道理,

程冬冬看白蘇似很嫌棄自己,有些懵,明明昨天還很滿意自己的啊。

白蘇歎氣,不想再多問,怕問多了肝氣鬱結,她看向窗外,又有人病人過來:“王婆婆把菜買回來了,你們去準備午飯吧,我給其他病人把脈。”

過來的病人是個中年女性,進來左右看了看,確認隻有白蘇一個人後稍稍才敢開口,“小白醫生......”

“怎麼了?”白蘇看她扭扭捏捏的,“哪不舒服?”

“就是外陰老是瘙癢。”中年女人自家在網上買了藥外洗,可是感覺沒啥效果,於是就趁著老公不在家,偷偷來小鎮另一頭找白蘇看病了。

白蘇覺得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病,怎麼還像做賊似的,她給女人把了把脈,脈弦滑,苔薄黃膩,有明顯濕熱下注的症狀,“你自己沒買藥嗎?”

中年女人:“我買了藥不太見效,我擔心是不是什麼大問題。”

白蘇覺得女人的邏輯有點問題,“擔心大問題應該去醫院。”

“我聽說你厲害。”女人的弟媳婦就在小鎮醫院上班,她怕被知道,說出去不好聽,白蘇這邊沒人認識自己,說出去也沒關係。

“我摸著脈感覺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濕熱下注,和你平時生活習慣有關。”白蘇直接給女人開了龍膽瀉肝湯,另外再開了一個蛇床子,磨成粉回家塗抹能快速消腫止癢,“要少吃辛辣,勤換褲子。”

女人懸著心落回了肚子裡,還好不是搞出什麼傳染性毛病了。

白蘇起身去給他抓藥,抓藥的位置靠著後院入口方向,隱約聽到後院裡傳來對話聲。

程冬冬正幫著何信摘菜,“信兒,白醫生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嫌棄我把脈看病不行?”

何信被這稱呼喊得渾身雞皮疙瘩,“你彆這麼喊我。”

“這麼喊親切。”程冬冬圓潤的臉頰上難得的浮出一抹愁意,“她會不會因此趕我走啊?”

何信一邊切菜一邊說:“不會的,我學得很慢小師姐都沒趕我走。”

“那不一樣,你來了好幾年了,我是剛來。”程冬冬耷拉著腦袋,“我媽肯定在七大姑八大姨群裡說我跟著白醫生學醫了,可我還沒拜師了,就被趕走了,回去我媽肯定揍我。”

“不會的,我們醫館缺人,小師姐不會趕走你的。”何信頓了頓,“而且小師姐也沒嫌那你學的不好,她可能是覺得你學的中醫不是傳統醫學,這和她想的有點出入。”

程冬冬納悶:“不是傳統的不好嗎?”

何信也不太清楚好與不好,隻知道傳統的應該是他學的這樣,純靠把脈、辯證病理,而不是參考西醫數據那一套,“我也不太知道,你得問小師姐。”

“難怪之前我去杏春和堂杏林堂,裡麵的老大夫聽我是學校出來的都不想要我。”程冬冬忽然有點擔心,白蘇真的會不要他。

好不容易抱住大佬大腿,程冬冬才不想放開呢,他急忙跑向醫館大堂,結果剛上台階就被絆了一下,一下子跌在地上。

剛好在旁邊抓蛇床子的白蘇嚇了一跳,“走路小心一點。”

程冬冬一把抱住白蘇的腿,誇張地喊著:“您彆趕我走啊,以後好好學,以後肯定能學好把脈和辯證的。”

“嗯?”白蘇疑惑看他兩眼,發什麼瘋?“鬆開。”

程冬冬不敢鬆:“你先答應我吧。”

何信過來將程冬冬的擔憂告訴了她。

白蘇訝異看向他,“這麼怕被趕走?”

程冬冬忙不迭的點頭,“我想跟著您學,你彆嫌棄我,彆趕我走。”

“我沒說要趕你走。”白蘇無奈的歎氣,雖然程冬冬學的和她這一套不太相同,但卻是順應時代的中西醫結合,也能更方便的確認病情。

白蘇之前也會和陸問谘詢了解一些西醫知識,尋求一些改進,所以本質來說她並不排斥中西醫結合。

程冬冬很擔心:“可你歎氣了。”

“我隻是覺得那套體係太偏西醫了,丟失了許多傳承,而你們也因此學得太淺顯了。”有點淺入淺出,也有點照本宣科,總而言之,白蘇覺得程冬冬想變成一個成熟的好中醫,還有得學,“如果你想學我這一套,肯定得很辛苦。”

程冬冬立即說:“我不怕辛苦。”

白蘇頷首:“那就跟著好好學吧。”

“誒!”程冬冬高興應聲,“師父您放心,我一定跟著您好好學!”

白蘇揚眉,嘿!這人還真會順杆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