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黎是藥材批發市場做生意的,對裡麵首屈一指的李氏藥行和沈氏藥行還算比較了解。
他說兩家藥行都有開醫館,好藥材一般都供貨給他們自家的醫館,藥材好,藥效好,病人反饋好,名聲自然也起來了。
老黎說李家的春和堂以針灸聞名,而沈家的杏林堂以經方得名,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個治風濕類的秘方,“我聽說早之前杏林堂也隻是名不經傳的醫館,後來因為研究出秘方,治愈了不少人,隨後才一躍成為五大中醫世家之一。”
“這麼巧。”白蘇心想難怪了。
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聽說的,我才活了幾十年啊,他們也都至少一一百年的傳承了,具體怎麼的我也不太清楚。”老黎知道的也是明麵上的,至於內裡他沒有那麼大的人脈。
“多謝了。”白蘇和他道了謝,隨後在網上又查了查。
一側紮針的檀越注意到她微變的臉色,“出什麼事了?”
白蘇低頭看著杏林堂的介紹,“聽說了一些巧合的事情。”
檀越看著桌上阿姨提前擺進來的飲品和小食:“沒有那麼多巧合。”
白蘇是讚同的,但她有些不理解的是上輩子,那時的她沒有從醫,也沒有如今藥王穀藥方,隻為了圖人參嗎?一隻人參也沒那麼大誘惑吧。
秋風瑟瑟,吹進屋內,檀越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
咳嗽聲將白蘇的思緒拉回來,她讓寧遠關好門窗,將屋內開上暖氣,“今兒秋分,入秋了,要注意防寒。”
關好了窗,就看不見窗外月光了,屋內燈光暖黃,倒也將白蘇關切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檀越心情不錯的應了一聲好,今天的針灸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白蘇偏頭打量著檀越,“笑什麼?不疼啊?”
“這會兒不是很疼。”檀越斂眸看著雙腿上搖搖晃晃的銀針,“今天好像酥麻又往下了一點點。”
“很快雙腿也會有知覺的。”白蘇將做好的一罐膏藥放到桌上,“這個新膏藥裡加了消腫止疼的藥,效果會更好一些,腿上也可以塗抹一些。”
“多塗抹一些,用完了我再做。”白蘇交代一聲,然後取了銀針便起身回去了。
檀越頷首,坐在輪椅上望著白蘇離去的背影,朦朧月光下那烏黑頭發瞧著也如夢中一般,如墨如瀑。
“檀先生?”寧遠小聲提醒了一聲,老板你收斂點。
檀越收回視線,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將藥端來。”
寧遠忙端了藥給檀越,看著他喝下後又幫他塗抹膏藥,“今兒給您厚厚塗抹一層?”
檀越看著白蘇新送來的這一罐膏藥,有些不舍得用:“很浪費。”
“但白醫生讓多塗一點,多塗一點興許知覺能快些恢複。”寧遠將白蘇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暗示了一句:“您不是想快些站起來嗎?”
檀越垂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塗
吧。”
“誒。”寧遠利索的幫檀越塗抹雙腿和後背,等全部塗抹完檀越渾身都散發著濃鬱藥味,宛如一個藥人,但他卻不覺得難聞,反倒覺得藥香好聞。
白蘇回家後,手機忽然響起來,是陸問打來電話求助的:“師父~~我同學忽然高燒不退,吃了退燒藥一直沒效,我想給他紮針,但我害怕我紮錯,你能幫我看著點嗎?”
“什麼原因的發燒?”白蘇接起陸問的視頻通話,直接詢問道。
陸問快速說著劇情:“他昨天下午打球回來出了汗,然後又淋了雨,上午開始不舒服,這會兒就發起了高燒,已經快四十度了,我怕他燒成傻子。”
“那直接紮,我給你看著。”白蘇盯著陸問給同學紮了曲池穴、合穀穴以及大椎穴,三針下去五分鐘後,他同學就開始退燒,燒得通紅的臉頰也逐漸退熱。
“我去,他降溫了。”其他同學拿下發燒同學額頭上的冷敷毛巾,摸了摸這同學的脖頸位置,再三確認後說有效了。
“好快。”其他同學也驚呆了,“大郭你能聽見我們說話了嗎?”
原本燒糊塗了的大郭唔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說道:“口渴......”
“師父,他退燒了。”陸問高興得不行,“可以取針了嗎?還是必須再等十幾分鐘?”
“再等等。”白蘇提醒陸問,“你盯著一些,他這是外邪入體,一定要盯著他出汗,不然還會燒起來的,要是一直沒出去葛根湯給他吃,顆粒也行。”
“誒,謝謝師父~”陸問連忙讓同學去買,“師父,那我先掛了,一會兒有情況我再和你說。”
白蘇嗯了一聲,剛要掛斷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你回頭請你朋友幫忙去杏林堂買一付藥,之後再寄回來給我。”
陸問知道杏林堂,臉上的淤青還是拜他們所賜的,他立即會意了:“保證完成任務。”
交代陸問後,白蘇掛掉電話回屋休息,第一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清晨,小雨朦朧。
但針灸、拿止疼貼的人卻還是雷打不懂的過來了。
“白醫生,我兒子今天自己扶著牆壁站起來了。”崔非媽媽一進醫館就激動地嚷嚷起來,“還走了兩三步,但就是不太穩,還得我扶著才行。”
“慢慢來,再有半個月應該就能自己慢慢走動了。”白蘇幫崔非把了把脈,下身經絡通暢,隻剩下少量瘀阻,“恢複得不錯。”
“都是白醫生你的功勞。”崔非媽媽激動抹眼淚,兒子的情況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們家老太太現在也能自己抬手拿東西吃了。”趙老爺子指了指中風後的妻子,之前口鼻歪斜,渾身動彈不得,現在能自己吃東西了,說話也正常了。
“真好。”後麵跟著崔非媽媽、趙老爺子、劉香她們過來治中風偏癱、小兒麻痹的其他人露出羨慕的神色,“白醫生,我們家什麼時候才能大好?”
崔非媽媽安撫大家:“你們彆著急,我們都針灸了快兩個月,我兒子才能
站起來走幾步的,你們才剛來,再等等彆著急。”
“你們才針灸三天,等半個月再看看有沒有明顯好轉。”白蘇拿著針,為這些人一次性針灸上,然後定好時間,半小時後讓程冬冬給大家取針。
白蘇定好時間,然後出去按號看診,率先進來的是一對母女,女兒大概七八歲的年紀,是坐著輪椅進來的,腰間要掛著導尿管。
三十多歲的女人麵容憔悴,聲音也很沙啞,瞧著很久都沒睡好過:“白醫生,我們是特地從外地趕過來的,勞煩你幫我家小孩看看,她還有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崔非媽媽好奇打量著女人,“你就是網上問我那個媽媽吧?”
“對,是我。”陶小欣忙點頭,她是在一些中醫交流群裡看到白氏醫館的,然後又在網上搜了搜,在看完崔非康複的視頻後就決定連夜買票帶孩子過來看看了,“我早上看到你發視頻說你兒子能站起來了。”
“對,能站起來了。”要不兒子這會兒紮著針,崔非媽媽還會讓兒子起來走兩幾步驗證給陶小欣看,“你看到視頻就知道他最開始眼嘴歪斜的,現在全都恢複正常了。”
陶小欣打量著崔非,崔非現在臉上如常,雙手也正常的拿著手機在玩,“真好啊。”
崔非媽媽幫白蘇打著包票:“你既然找過來了,那就好好相信白醫生,好好配合白醫生,肯定能治好的。”
“我先看看。”白蘇示意陶小欣將女兒推到她的身側,然後幫看起來神色很陰鬱的小女孩把了把脈,小孩脊髓損傷,導致督脈經氣痹阻或虛損,督脈損傷則會影響手足一陽經,從而導致全身機體陽氣失運,也導致癱瘓了。
和檀越的情況類似,但沒那麼嚴重,白蘇問道:“是出了什麼事故?”
“她是跳舞被老師壓著下腰,然後摔著了,當時送去醫院後發現是脊髓損傷。”陶小欣提起舞蹈班的老師時,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我女兒一直喊疼,說壓不下去,結果還被無良的老師使勁往下壓,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其他帶孩子的媽媽們紛紛出聲:“這什麼破舞蹈班啊,這麼沒職業素質嗎?壓不下去還硬壓?”
抱著女兒坐在一旁的譚雲袖詢問道:“是不是不夠專業?我女兒去的舞蹈班老師就不讓孩子硬壓,每次都是讓小朋友儘力而為,如果不行就彆做。”
“就是小區附近的興趣班,可能是不專業。”陶小欣非常懊悔,不應該圖方便就送過去,應該送去市區找專業舞蹈老師。
其他媽媽:“這種興趣班的老師很多都不夠專業,經常聽見出事故,我們老家那小地方就有類似的情況,被強壓著拉筋、下腰最後導致脊椎拉傷、斷裂的癱瘓的。”
陶小欣真的後悔,家裡條件還可以,也不是去不了更好的地方,但因為她覺得太遠了所以就選擇了家附近,她說著說著眼裡蘊滿了淚水:“是我對不起她。”
崔非媽媽:“你彆著急,聽白醫生的,白醫生厲害著呢,她可是連車禍癱瘓的病人都要治好了,肯定也可以幫你孩
子恢複的。”
白蘇皺起眉,“你彆那麼誇張,檀先生還在緩慢恢複治療之中,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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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非媽媽碰見過幾次檀越,每次瞧著他都比之前精神許多,所以認定檀越恢複是遲早的事情,“白醫生你彆謙虛,你這麼厲害,肯定能治好的,我兒子現在都好了。”
“白醫生,我真的相信你。”陶小欣紅著眼告訴白蘇,“醫生說正常人下肢肌力在五級,我女兒被害成了一級,一級就隻能用手扶著在床上艱移動,醫生說她情況比較嚴重,康複恢複的希望很渺茫。”
“我不想她後半輩子隻能坐輪椅。”陶小欣滿眼希望的看著白蘇:“我看崔非他們也差不多是一三級,他們現在都能站起來了,我女兒針灸治療後肯定也可以的,對吧?”
“先試試吧。”白蘇沒有給陶小欣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給陶小欣太多希望後萬一又治不好呢?
不過白蘇這麼說,病人都自動忽略了,就直接將白蘇當成了救世主,“白醫生,我女兒未來就拜托你了。”
“......”白蘇無奈地歎了口氣,實在要這麼說就說吧,“還有其他哪裡疼嗎?”
陶小欣搖頭,“沒有,就是胃口不好。”
“她脾胃功能沒問題,隻是鬱氣不暢,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了。”白蘇仔細給小女孩再摸了摸脈,督脈影響到了腎,腎陽略有些不足,這是脊椎損傷都伴有的狀況。
“針灸吧,和崔非他們一樣每天過來針灸。”白蘇取了銀針帶著小女孩送到到隔間裡做了檢查,小女孩雙腿有一點點知覺,但肌肉收縮艱難,比崔非情況差一些,但比檀越情況好一些。
“平時要多給她按摩活動,不然雙腿會萎縮的。”白蘇看著小孩細瘦的雙腿,提醒了一番陶小欣。
陶小欣說:“我平時每天幫她按的。是不是我沒有按到位?”
“有可能,你要麼好好學一學,要麼找個專業的護工。”白蘇看檀越雙腿就沒有明顯萎縮,情況還算不錯。
白蘇說完給小女孩針灸,主要是針灸督脈以及雙腿,和檀越所用的穴位一致,唯一的區彆是沒用銀針,也沒有運氣太多遍,小孩子身體受不了。
等全身都紮上針後,陶小欣就守在旁邊,柔聲詢問女兒:“豆豆,你覺得怎麼樣?”
因為是普通細鋼針,小孩沒有覺得很難受,有知覺的地方覺得有點暖和,“媽媽,上麵舒服,下麵有點點不舒服。”
豆豆指了指下半截腰椎的區域,“有一點點疼。”
陶小欣忙問白蘇:“白醫生這是什麼原因?”
旁邊的女病人說道:“有感覺是對的,沒感覺你才該發愁呢。”
白蘇點了點頭,“她之所以疼是因為經脈淤堵,通經活絡後就好了。”
她說著走出去給豆豆開了活血化瘀、通經活絡、健脾補腎、養血柔肝的藥,“她想好得快這個藥就得用年限高一點的,所以價格有點貴,一定要堅持喝。”
陶小欣知道
是白蘇偏心自家小孩了,忙道謝。
“沒事,每天都過來針灸。”白蘇將藥方交給何信去抓藥,然後繼續為後麵的人看病。
後麵來的也是一對母女,不過年紀就大了一些,女的大概三十來歲,母親則頭發花白,大概六十多歲了。
母親扶著女兒,小聲對女兒說:“腳下是平的,往右邊走五步就到了。”
女兒手裡拿著盲杖,輕輕的敲著地麵,慢慢摸索著走到椅子處坐下。
白蘇看著這個年輕的女人,雙目無神,目光全失,“眼睛這樣多久了?”
“一年了。”女人將拐杖放好,小心將手放到桌上。
“怎麼變成這樣的?”白蘇拿起她的手放到脈枕上,仔細為她診脈,脈象沉微,關、尺脈尤其,肝腎兩虧。
“一年前發生了一件事,隨後就變成了這樣。”女人聲音很輕,輕得恍如隨時會被風吹走,“兩年前我家三歲的小孩被人販子拐走了,當時很著急很擔心,一直哭,之後眼睛就不舒服了,隨後我前夫還因此責怪我,爭吵過後我便成了這樣。”
她聲音很輕,像是輕描淡寫,但把脈的白蘇能感受到她身體內的肝氣鬱火熊熊燃燒,不停烤炙著她的雙眼。
旁邊帶孩子來針灸的彤彤媽媽立即抱緊女兒:“那你孩子現在找回來了嗎?”
女人周琴搖搖頭。
周琴母親無聲的抹了抹眼眶,“白醫生,我兒子看直播時聽到主播說你能治眼睛,所以我們專程從市區過來的。”
白蘇好奇:“那個主播?”
“我們也不知道,是我兒子打聽來的,他說那個主播眼睛做手術後有後遺症,不敢看陽光,在你這兒針灸了四五次,現在就能見光了。”老人家也不懂這些,反正就是聽兒子說靠譜後便帶著女兒過來了。
一聽怕光,白蘇就知道是徐小明了,“我看你女兒的眼睛主要是急火攻心導致的,平時應該有腫痛、流淚、口苦、耳鳴之類的症狀?”
周琴點點頭,都有的,“一直都很上火,長潰瘍這些。”
老人家一聽,頓時心急了,“你怎麼沒和我說啊?”
“你每天也很累了,我忍忍就好了。”孩子丟了以後,周琴眼睛也出了問題,前夫一家就開始嫌棄她,沒過多久就離了。
離婚後回到了娘家,好在父母、弟弟沒有嫌棄她雙眼失明,還好好照顧她,一有時間就出去發傳單尋人,但她私心裡是覺得愧疚,因此這種小事能不說就都不說了。
老人家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你這孩子......”
旁邊的人看著這一幕紛紛歎氣,一邊心疼女人,一邊痛罵渣男。
周琴沉默著沒吱聲,但蘊滿淚水的眼眶卻寫滿了委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用前夫的命換回自己孩子。
白蘇察覺到周琴脈象急劇跳動,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你一開始眼睛應該還能看到光,是吧?”
周琴點頭,能看見一點點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