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看出這老爺子對這幾味蟲藥的抗拒,好笑著解釋了一句,“老爺子,這些藥看著嚇人,但活血化瘀、滋陰息風效果極好,比草藥的藥效更好。”
金老爺子默默移開視線,“我知道。”
就是一看到的螞蟥就忍不住想起雨林中隨時會爬到身上的粗壯螞蟥,有點不忍直視,“隻需要熬水喝就行?”
“對,飯後喝。”白蘇重新將藥包好遞給老爺子,然後提醒古老爺子:“古老爺子你的藥是養陰益氣的,記得飯前喝。”
“誒,我知道。”古老爺子笑嗬嗬地點點頭,隨即又打量了幾眼醫館門外整齊有序排隊的病人,如今再也不像以前亂糟糟的擠在門口了,“明天我們還是早上過來?”
“你手機上約個時間,上午或是下午都行。”白蘇拿出手機同兩個老大爺演示了一下,“實在不會就請家裡的年輕人幫你們看看。”
“好,多謝了。”金老爺子有些老花眼,將手機拿得遠遠的看了幾眼,最終還是隻能放棄,“唉,眼睛不行了,要是能像以前一樣火眼金睛就好了。”
古老爺子指了指白蘇,“白醫生也能針灸眼睛,您老試試?”
金老爺子有些心動,但看著外麵還等候著的病人,最終還是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反正退休了,少看近處也不影響。”
“讓白醫生繼續忙吧,彆耽誤其他人看病。”金老爺子拄著拐杖,在身邊人的攙扶下慢慢往外走去。
古老爺子和白蘇說了一聲,然後也跟著走了,不過步伐始終稍稍落後一步,看得出他很尊重那位姓金的老爺子。
白蘇多看了兩眼,隨後收回視線看向目光灼灼望著自己的幾個病人,“你們這樣看我做什麼?”
病人問道:“小白醫生,我剛才聽說那些蟲子什麼的藥效果更好?你咋沒給我們開呀?”
旁邊豎著耳朵的何信打量這幾個主動問蟲藥的病人,“你們還喜歡臭屁蟲啊?”
“九香蟲就是臭屁蟲,炮製前味兒臭得很,雖然溫腎壯陽、行氣止痛,但也改變不了它是臭屁蟲啊。”
“臭屁蟲真能壯陽?”門口等著看病的一個中年男人搓了搓手,田地間多得很,這會兒還是秋天,還能抓到,“抓一千隻夠不夠?”
白蘇打量這人兩眼,你需要這麼多?
中年男人被打量著也不尷尬,反正大多數中年男人都有類似的問題,“嘿嘿。”
“你如果真有這方麵問題,還是先辯證看一看吧。”白蘇說著幫這個中年男人把了把脈,脾腎陽虛,下焦水濕泛濫,“你下身是不是有些水腫?”
中年男人連忙點頭說對,“我去年檢查出了水腫病。”
他今兒過來其實也是看水腫病的,但剛才被九香蟲給帶偏了,他急忙正兒八經的說起自己的病情,“白醫生,我因為過度勞累、不好的生活習慣而患了水腫病,治療了小半年,效果一般般,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又有點不舉。”
白蘇將他
兩隻手把過脈後,又詢問:“水腫時都有什麼症狀?”
“尿頻尿痛,大便稀溏,按著皮膚有點凹陷不起,尤其是久坐後比較明顯。”中年男人以前是開出租車的,一天坐十幾個小時,因為水腫病都暫時停工了,但休息了一段時間還是肉眼可見的腫。
“水濕太重了,你平時應當是各種冷飲、冷食不斷。”白蘇收回手,基本判定他是濕濁阻遏腎陽,陽氣不能傳遞到下身導致了陽痿不舉,因此這種情況排濕利尿為主。
“你想吃蟲子?那我給你開帶蟲的藥吧。”白蘇直接開了蟀螻通陽湯,以蟋蟀、螻蛄、淫羊藿、茯苓、細辛、絲瓜絡等為主,螻蛄、蟋蟀利尿通陽,但是需要研磨細了服用。
中年男人看著曬乾的螻蛄和蟋蟀,又黑又大隻,有點小惡心:“不是熬水喝嗎?”
“直接吃效果更好。”白蘇將藥遞給他,笑眯眯地說道。
中年男人拿著藥的手抖了抖,喝泡過的水可以,直接吃真的有點惡心啊!
“你們......”白蘇看向其他問蟲藥的人,剛一張嘴眾人就立即如潮水般退開,這蜈蚣、蠍子、烏梢蛇、地鱉蟲什麼的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白蘇見狀,嘴角不由揚起,許多蟲藥都有毒,以毒攻毒的藥效很猛,需要斟酌使用,她不想所有人為了見效快就讓她開這些猛藥:“下一個。”
“誒誒誒,該我了。”後麵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女孩帶著一個黑框眼鏡,看起來很斯文。
“白醫生。”女孩坐下後推了推眼睛框,“我也是久坐的問題,後背疼、坐骨神經痛,然後雙腿久坐後有些青色血絲,睡一覺起來又好轉一些。”
女孩是個網絡作者,名叫鐘曉玲,她一天大概有十五個小時坐在電腦前碼字,每天腰酸背痛不說,還脫發、黑眼圈嚴重,因為熬夜最近還老是心悸難受,“白醫生,我最近有心慌氣短的問題。”
白蘇看鐘曉玲臉色蒼白,聲音也有氣無力的,明顯陽氣不足,她幫女孩把了把脈,果然身體虛得不像樣,“多少歲了?”
鐘曉玲輕聲回答:“二十五歲。”
她說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點浮腫的臉頰,“最近因為熬夜多,可能看起來有點老。”
“這麼年輕,身體怎麼會這麼虛?”白蘇從鐘曉玲的脈象看出她肝氣鬱結、氣滯瘀阻有結節、脾胃失和、腎陰虧虛、整體氣機、血液循環不暢,另外髓海虧損總是頭暈腦脹,腰椎頸椎和腕關節等都有問題。
鐘曉玲活動了下腱鞘炎的手腕:“可能是我運動太少了。”
“何止太少,基本就沒運動過吧?”白蘇覺得鐘曉玲一年的運動量加起來還不如廣場舞大媽們一周的運動量:“還老吃外賣?還老是生悶氣?”
鐘曉玲赧然地點點頭,“醫生你全都說對了,不愧是神醫!”
“我不是神醫,隻是擅長望聞問切罷了。”白蘇頓了頓,“而且你身體所有的問題都會呈現在脈象裡,再結合你自己的描述,很容易知道你平時的
生活習慣。”
“但我都沒怎麼細說。”鐘曉玲覺得白蘇是有幾把刷子的。
其實說得夠多了。
白蘇收回手,“你的問題挺多的,脫發、頭疼、胃病、肝腎陰虧,子宮肌瘤、乳腺增生......工作做什麼的?平時很壓抑嗎?”
鐘曉玲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我從上大學初就開始寫,如今已經寫了六七年,目前在家全職寫,因為寫得慢,幾乎一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耗在了寫上,有時候寫不出來就特彆焦慮難受,再加上熬夜或是反饋不好,壓力就特彆大。”
難怪有些抑鬱傾向了。
白蘇歎了口氣,“你身體陰陽失衡嚴重,需要停下來好好休息。”
“過段時間行嗎?”鐘曉玲想等寫完再休息,不寫完怎麼對得起讀者?
白蘇看她一直堅持要工作,也不好再勸說:“......身體要緊。”
鐘曉玲點點頭,“我知道。”
“我最近後背和手疼得比較厲害,想先治療這幾個地方。”
鐘曉玲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手和背不疼了才好繼續碼字工作,“我在我的評論區看到說你很擅長腰肌勞損、關節炎等問題,我就先治這方麵吧。”
她頓了頓,“如果可以的話,脫發心悸也想一起治治。”
“著急治好可以針灸和貼膏藥。”白蘇看她整個人都很焦慮,想了想還是說道:“其他病可以吃藥,吃了藥你身體能輕鬆一些,也不會這麼焦慮緊張,但因為你問題比較多,藥加在一起會比較貴。”
鐘曉玲聽著覺得還不錯,“沒事,一起開吧。”
“好。”白蘇先給鐘曉玲針灸各處疼痛的地方,“針灸最好是每天來一次,至少七天,效果會更好一些。”
“我恐怕沒辦法每天來。”鐘曉玲住在市區,來看病也是於屋內疼得直不起腰才請了一天假。
旁邊的病人對她說:“很多人都是住到小鎮來治病的,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搬來小鎮。”
“再說吧。”鐘曉玲有些猶豫的翻動著手機,沉默地感受著針灸時帶來的酸麻和氣流劃過的感覺,真的要搬來嗎?
白蘇沒管她的糾結,紮完後就去給她開藥,陰陽營衛問題以吃藥溫補為主,雙腿水腫、淤青血絲以利水化瘀為主,“吃藥可以幫你稍稍緩解一些,但還是得從自身改變,要少坐多運動才行,下身瘀阻嚴重了會導致臟器衰竭的。”
“隻是腿也這麼嚴重?”鐘曉玲臉色刷白。
“我們全身是一個循環係統,你下身淤堵不散,上半身也會受影響的。”白蘇解釋給她聽,“尤其是你還肝氣鬱結、脾胃不和、腎陰虧虛,哪地方越虛弱越容易淤堵凝結,你隻覺得是久坐了一會兒,但其實牽一發已動全身了。”
鐘曉玲歎了口氣,她確實覺得身體越來越差,也想好好休息,可每天寫不完她根本不敢休息,整個人都很焦慮,壓力實在太大了。
白蘇看鐘曉玲臉色晦暗,似在猶豫不
決,於是放輕了聲音,“賺再多錢,也不如有個好身體,萬事以身體為主。”
鐘曉玲點點頭,“我努力。”
白蘇將藥方遞給她,又讓她去貼膏藥,脖頸、後腰和手腕都得貼,“保持心情舒暢,少吃外賣。”
鐘曉玲沒時間買菜做飯,點外賣簡單方便許多,因此臉上又掛著一些為難,“我也不太會做飯。”
抱著孩子過來的譚雲袖剛好聽到,“不會做飯也要學學吧,外賣放很多調味品,長期重油重鹽對身體不好。”
旁邊的程冬冬出聲說道:“沒錯,還有很多提前做好拿出來熱一熱就能吃那種,大多都加了防腐劑,最好也少碰。”
“我之前吃外賣就胃疼,有時吃那種保質期半年的餃子也會胃不舒服,現在隻吃家裡做的飯後腸胃就好了。”排隊等看的一個年輕男生說道:“真的要聽勸,不然容易胃癌,我朋友就胃癌了。”
鐘曉玲嚇得臉頰一白,“吃外賣患上的?”
“對,他是一年四季都吃外賣,不喝水就喝可樂和奶茶,另外還吃各種零食,現在不止胃癌,還腎衰竭。”年輕男生語重心長地提醒鐘曉玲,“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敢碰外麵的食物了。”
彤彤媽媽說道:“我偶爾會點,但基本是找那種有實體店、有口碑的炒菜店鋪,他們的用料會相對乾淨許多,不會是方便預製菜。”
譚雲袖點頭:“現在很多商人為了賺錢為了方便,推出各種方便菜,把我們身體吃壞了又讓我們花錢去治病,所有錢都讓資本家給賺了。”
“現在為什麼癌症越來越年輕化?就是因為吃各種藥和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導致的。”有些憤世嫉俗的人開始罵罵咧咧,“有些奸商和藥廠沆瀣一氣,一環扣一環的故意坑我們老百姓,完全不把我們老百姓的命當人命。”
鐘曉玲臉色蒼白,完了完了,她基本一周有五天都在吃外賣,還有兩天在吃零食,她下意識抓住白蘇的手,語氣低得近乎在哭泣:“白醫生,我不會得癌症吧?”
白蘇拍拍她肩膀,柔聲安撫著她焦慮的情緒:“沒那麼嚴重,你現在大部分問題都是熬夜、久坐不運動導致的瘀阻,好好改變下生活方式,身體行氣通暢就沒事了。”
鐘曉玲深吸了口氣,稍微緩了緩情緒,“我會努力改改生活習慣。”
“加油。”白蘇叮囑一聲後繼續看診,後麵進來的是剛才說得了胃癌的年輕男生看病,“你哪裡不舒服?”
年輕男生一瘸一拐的走進來,“我腳底下長了雞眼。”
年輕男生叫小熊,是小鎮裡出去的孩子,一直在外地工作,因為父親摔骨折所以請假回來看看。
他腳長雞眼已經有一段時間,去醫院做了冷凍手術,但沒有效果,醫生建議切除,本來約定小長假去手術切掉,但因為回來就隻好推遲了。
他媽聽說他長雞眼的事情,就讓他來找白蘇看看,不行的話再去切掉,問題倒是不大,就是走路壓得疼。
其他病人說道:“這小問題,
找個修腳師父修掉就好了吧?”
小熊無奈:“我修過,但沒用。”
又有人出主意:“那用牙膏?我聽我妹妹說她已經長了個不知道是雞眼還是足疣,用牙膏塗抹了一個多星期就自行脫落沒了。”
“我這是雞眼,摩擦太多導致的。”小熊問白蘇,“白醫生,中醫裡有這個病嗎?能吃藥治好嗎?”
“中醫有啊,叫肉刺。”白蘇語氣微頓了頓,“確實是長期摩擦導致,血運行不暢、肌膚失養就容易導致。”
“不過不用吃藥,以外敷為主。”白蘇讓程冬冬去取一味叫鴉膽子的中藥研成糊狀,又讓何信幫小熊的雞眼簡單修一下,然後用白醋、幾滴食用油攪拌一點鴉膽子粉塗抹在雞眼上。
鴉膽子有毒,外用有輕微腐蝕作用,對疣、雞眼等效果還可以,“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孵,早晚各一次,三五天就好。”
“多少錢啊?”小熊忙問。
白蘇看鴉膽子粉頂多五十克,“這麼一點給十塊吧。”
小熊覺得好便宜,冷凍一次要好幾百呢,他回家後就和父母說了價格,“這麼便宜,他們不會虧本嗎?”
父母也不清楚,“白家醫館的價格從白老爺子開始就一直不算貴,她們一家子一直都很為病人著想,是真正的醫者仁心,現在小白醫生醫術更好,好多外地人都趕來看病。”
“看出來了,外麵下雨還好多人在排隊。”小熊想起在門口聽到的閒聊,猶豫著要不要和身患胃癌的朋友說說,很怕朋友空歡喜一場。
因著小熊來買藥治雞眼,一些長了雞眼的人也找白蘇買了鴉膽子回家用,一上午賣了十幾份。
下午陸陸續續也有人過來購買,還有奶奶帶著肚子疼的孫子來醫館拿藥的。
“白醫生,我孫子老喊肚子疼,也不知道長了什麼東西。”老奶奶牽著孫子進來,“你和醫生阿姨說說是怎麼不舒服?”
“就是這裡疼。”小孩指著肚子的位置,委屈巴巴地說著:“我都說好多次了,奶奶你還問。”
老奶奶凶巴巴地吼了一聲,“問你你就說,哪那麼多話?”
小孩嘴一撇,張嘴就想哭。
“小朋友,我幫你看看是什麼問題。”白蘇拉住小孩的手,將他的注意力都轉移開了,摸了摸脈象發現他的脈非常緊滑,舌尖紅赤,麵色蠟黃,“他平時胃口不好嗎?”
老奶奶點頭:“對,吃得很少。”
白蘇摸了摸小孩的肚子,脹鼓鼓的,“晚上磨牙嗎?”
老奶奶說對:“磨得厲害得很,我還給他買鈣片了,吃了一盒都沒用,今天趁著下雨不乾活帶他來找你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白蘇揉了揉眉頭,“你治錯方向了,他不是缺鈣,應該是長蛔蟲了。”
“啊?是長蛔蟲了?我不知道啊。”老奶奶看向小孫子,“你上廁所看到有蟲子嗎?”
小孩點點頭,“粑粑裡有好多長長的蟲子。”
“.
.....難怪你老喊肚子疼。”老奶奶這下什麼都明白了,“白醫生,他應該吃點什麼藥?”
白蘇沒給小孩開藥方,“你直接去藥店買驅蟲藥吧,效果更好。”
“我們比較喜歡買草藥,草藥對小娃娃傷害沒那麼大。”老奶奶被洗腦了一般,認定了白蘇家的草藥。
“少吃一點也沒關係的。”白蘇讓大家彆拋開用量來談危害。
老奶奶不樂意,非讓白蘇幫忙抓一點,“白醫生你快點抓,我們就喜歡用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