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塵來不及多想,抬手捋下了自己紮頭發的黑色發圈在指尖打了一個結,快步跟前說:“稍等一下。”
她過去將發圈紮在了老太太白蒼蒼的頭發上,轉身快步走到窗戶下,聽著轉運床離開,她閉眼豎指默念了一句: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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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上,一根白色的發絲在一隻纏著繃帶的手指間燃成了灰燼,很小一簇火苗,小到前排的章名瑞都沒有察覺。
隻有手的主人撚動著指尖的一零星灰燼興奮的笑了,找到你了。
沈確心砰砰狂跳,之前破了他術法的“同類”果然就是這位叫葉塵的律師對吧?
葉塵……
這個名字倒是和幾百年前故人的名字很相似,可惜他這位故人為了她愚蠢至極的師父殉道了,他試圖尋找過她的一絲靈魂,想將她複活,但她不知是灰飛煙滅了,還是已經轉世,世間再也沒有一絲她的存在。
葉塵……
不會是她的轉世吧?
沈確的心跳的快極了,若她真是故人轉世那可太棒了,他修道以來最恨的人就是她,她挫敗他,鄙夷他,用魂釘釘穿他的舌頭,害他修為散儘,無法再修行。
直到她死那一刻,他的魂
釘才消失,他才終於可以修行。
現在她又回來了嗎?
他掩不住自己的笑意,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位葉塵了。
“沈大師。”章名瑞回過頭來看他,不放心的問:“那位老太太會死嗎?”
“暫時不會了。”沈確看著窗外笑著說:“葉大律師破了我的術。”
“葉塵?那怎麼辦?”章名瑞頓時擔心起來,葉塵真這麼厲害?居然能破了沈確的術。
“你慌什麼?”沈確笑著看向他:“本來就是故意讓她破的,按照你們的原計劃繼續起訴重婚罪,我要看看葉塵的伎倆。”
章名瑞實在看不明白這位叫沈確的大師了,其實他們父子倆遇上靈異事件之後先找的是沈確,沈確在圈子裡鼎鼎大名,托了關係才聯係上他。
可是沈確居然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去找葉塵,說隻要葉塵代理這個案子絕對不會出問題。
結果葉塵不願意接這個案子,沈確反倒又聯係了他們,說願意折扣價幫他們擺平,唯一的條件就是一切聽他的。
他們按照沈確的吩咐,先拘留了趙朗朗,又打電話給趙平安。
果然,沈確神通廣大,隻要了老太太的一根頭發,隔著電話就讓那個老太太快咽氣了。
可是現在……葉塵破了他的術?又救活了老太太?那之前這些不是白做了嗎?
章名瑞想問又不敢問。
沈確已經不耐煩了,蠢貨當然不懂他的用意,他願意幫他們就是為了找出能破他術法那個人。
就是為了驗證那個人,是不是他懷疑的葉塵。
他在給趙寶珠下離魂術的時候,就在等著葉塵出手。
車子很快開到了醫院。
沈確推開車門嗅了嗅,葉塵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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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曉山青還在起草起訴書,聽見身側趙平安驚訝的叫了一聲:“章名瑞?”
誰?
曉山青抬起頭看過去,隻見走廊裡章名瑞帶著一個穿黑色西褲、黑色襯衫的男人走過來,那個男人很奇怪,是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紮在腦後,皮膚白是像白化病似得,垂著的雙手纏著繃帶。
他們走過來,章名瑞開口先問:“趙奶奶還好嗎?我很抱歉打那個電話,如果可以我願意承擔趙奶奶的全部費用。”
趙平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憤怒,煩心的說:“不用,你把我兒子放出來就謝謝你了。”
章名瑞還要說什麼,他身側那個男人就不耐煩的問:“葉塵律師呢?”
曉山青警惕的抬頭看住他,扶著牆站起來問:“你找她有事嗎?你是?”
沈確卻不想理無關重要的人,這走廊裡還有葉塵的氣味,她應該沒走,去了哪裡?
他尋著她的氣,朝不遠處的病房走過去,她在裡麵嗎?
沈確伸手要推開門,那個瘸腿小律師先過來攔住了他。
“病人在裡麵休息,請問你有事嗎?”曉山
青皺眉看著他:“我是葉塵律師的助手,你有什麼事跟我談吧。”
沈確眯眼看著曉山青,像在看著一隻可憐的螞蟻,他用點力就能讓這隻螞蟻的人生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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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
病房之內,葉同塵的手掌覆蓋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手背上,老太太各項指標都穩定了下來,隻是仍然昏迷不醒。
——趙寶珠。
葉同塵閉著眼,默念著她的名字,叫她回來,叫她醒過來。
病床上老太太閉著的眼皮下,眼珠子不停轉動。
她的靈魂被葉同塵縛在了身體裡,隻是她以為自己“死”了,還沒有回過神來。
葉同塵聽見她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呢喃,像是夢囈一般,含糊不清的說:“阿大……阿媽等等我,等一等我……”
她的靈魂在“做夢”吧。
她是不是夢見,輪回路上她的阿媽和阿大在前麵等她?
葉同塵將自己的靈力探進去,探入她的腦海裡,看見——一個小小的女娃娃坐在陽光下的搖搖椅裡昏昏欲睡,旁邊是剛剛脫下太監帽子的高瘦男人,笑著彎腰看搖椅裡的她,又低低對搖椅旁邊戴著翡翠耳墜的女人說:“彆叫她,我帶你去逛廟會,吃棗泥糕裁兩身衣服,讓小珠兒睡吧。”
搖椅裡的女娃娃一翻身就睜開了眼,迷迷糊糊說:“阿大阿媽等等我,我沒睡……”
高瘦的男人笑著彎腰來抱她……
她的記憶就一下子變成了亂糟糟的人群,戰亂之下的火車站,高瘦的男人把她塞進戴翡翠耳墜的女人懷裡飛快的說:“你們快走,跟趙勇走,銀錢要收好,千萬彆回來找我。”
“那你呢?”戴翡翠耳墜的女人伸手抓住了高瘦男人的手臂,“你怎麼辦?跟我們一起跑吧!”
高瘦男人握了一下她的手,眼眶發紅的笑著說:“你放心,我還要伺候娘娘,不會有什麼事,你們是一家人走吧……”
“阿大,我也跟阿大。”女娃娃抱著他的手臂哭:“阿大不要阿媽和我了……”
“沒有不要寶珠。”高瘦男人捧了捧女娃娃的臉:“阿大回去收拾衣服,寶珠聽阿媽的話,你們先上車,阿大很快就來找你和阿媽……”
女人在哭,忽然轉身將懷裡的女娃娃塞給了身後的另一個男人,轉過身對高瘦的男人說:“我不走,我留下伺候你……”
高瘦男人怔怔的站在擁擠的人群,忽然痛哭流涕……
“阿大,阿媽等等我……”
病房門,猛地被推了開。
曉山青和許多嘲雜的聲音湧進來。
葉同塵的探入就這樣被打斷了,她猛地扭頭朝門口看去,沒有來得及收起的靈氣如同一股風翻湧著衝向門口的人。
沈確的白發獵獵揚起,那一瞬他定定看著葉塵的雙眼,那雙眼睛像冰冷無情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的落在他身上。
就像幾百年前的故人,冰冷的,無情的,就連對他的厭惡也隻是一閃而逝,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樣麵無表情的懲戒他,大發慈悲饒他一命。
是她,真的是她,她回來了。
沈確幾乎壓不住心裡的狂喜,可她居然隻是掃了他一眼,看向了他身後的曉山青,問:“他是誰?”
他是誰?
葉同塵怎麼能不記得他是誰?他恨了她幾百年!找了她幾百年!
而葉同塵居然不記得他了?她甚至輕蔑的躍過他,去問曉山青,他是誰?
無論過去多久,葉同塵還是這麼高傲。
沈確盯著她走向她。
病房外的護士卻進來攔住他,皺眉說:“你是病人家屬嗎?”
“他不是!”曉山青立刻說:“病人家屬不認識他。”
趙平安也生氣的問他是誰,為什麼闖入病房。
章名瑞忙說:“他是我的助理,陪我來看望趙奶奶的。”
護士不耐煩的揮手對沈確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