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前世為著長公主之死，行刺皇帝，陸空星費了大力氣試圖將對方救下，終是沒有成功。
見溫弦有同他再走一段路的意思，陸空星指了指自己一直托在手裡的那隻裝小鳳的籠子，詢問溫弦。
“姑父，我可否將小鳳放出來？”
溫弦一怔，他自然不會拒絕的，隻是將籠中飛鳥放出來，會不會就地飛走？不等他提醒，陸空星已經將籠門打開，一顆毛茸茸的帶羽冠的腦袋小心地探了出來，陸空星伸手接引，這小腦袋的主人才敢蹦躂到陸空星手上，來到籠子外的世界。
倒像相識已久一般。
溫弦看得驚奇，又見陸空星隨手就丟了籠子，看起來並不想讓小鳥再回到籠子裡去，直接將其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確定小鳳站穩當之後，陸空星才轉向溫弦。他們兩人已經走到了一處水榭之上，夜色幽幽，湖水粼粼，陸空星一改往日呈現在人前的端莊乖巧，直接倚靠在了欄杆上。
陸文昭在他身邊肅立，仙人的飄帶當風，隱隱將陸空星籠罩在內。
“姑父，關於姑母剛才同我談論的那件事……”
那件事指的自然是帝皇登位。
陸空星認真反思了一下，還是他說得太含混了，也難怪姑母會不安。正好，今天通過姑父，他也可以向姑母傳遞些自己的所思所想——能讓姑母安心的所思所想。
溫弦下意識地扶住石欄，穩住自己。九殿下的姿態過於落拓不羈，一反常態，他的直覺告訴他，似乎將有不太妙的話題要開始了。
陸空星認真思考，接著大膽發言。
“我覺得姑母就很合適，為什麼姑母不能自己去呢？”
隻要姑母願意，反正他早晚成仙，那他留在大昭宮裡宮外的所有政治遺產和人脈，都可以給姑母繼承啊！他一點都不會心痛的！力挺姑母！
溫弦臉上失了顏色，冷汗開始滲出。
這、這是要讓衡儀當女皇啊！
溫弦不說話，似乎並不讚同，這讓陸空星稍稍糾結了起來。雖然他其實可以做到，但他無心操縱大昭皇室，讓姑母登位是最好的，可既然不認可這個……
轉瞬之間，陸空星又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姑母心有顧慮？那也有彆的路子。上麵坐著誰其實都不要緊，要緊的其實是負責提線的人。”
他說著說著，眉目就舒展開來，看向陸文昭，仙人也對他回以完全縱容的頷首，陸空星就說得更積極了！
“朝中能人就有許多，攜手而治，也是一件美事呀。”
小鳳凰雖然身體虛弱，在陸空星說到高潮時，依舊忍不住響應他的情緒，載歌載舞。
嚶嚶，這多是一件美事嚶！
長公主不願當皇帝，那把皇帝搞成傀儡就好了嘛！大家一起乾皇帝的活！
溫弦已經快站不住了，他自出生以來，活了近四十載，除了衡儀幼時嫌他溫吞要揍他那次，就屬現在最害怕！
九殿下這是……這是要架空皇權啊！
溫弦感覺自己脊背上冷汗淌滿，又被夜風吹得更加冰涼。等平複下心情，他立馬對陸空星苦苦相勸。
“九殿下，今日這些話我會爛在肚子裡，就算是衡儀也不會說！懇請九殿下，保重自身，千萬不要同任何人說這些話！”
陸空星：“……”
不告訴姑母，那他說了不就是白說嗎！不要啊！
但看溫弦一臉憔悴，搖搖欲墜的樣子，陸空星又不好過於逼迫對方。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麼借助姑父傳話還能失敗，隻能今後再尋機會親自同姑母說了。
在溫弦幾乎要掉眼淚的注視下，陸空星遺憾地點了點頭。
“小九知道了。夜深露重，姑母應當在安歇的寢殿裡等著姑父呢，姑父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向溫弦禮數周全地道彆，眉目和軟，就像方才口吐那些暴言的不是他一樣。
溫弦：“……”
嗚嗚，嚇死他了！
溫弦身心疲憊地走出幾步，驀然回首，就見陸空星站在水榭的入口處目送他。四麵有宮燈的暗光，還有一些粼粼的繚亂的光亮，溫弦一開始以為是反射的水光，然而等他低下頭細看，駭然發現，那些反光竟來自水中的金魚。
不知何時，成群的金魚已經聚攏於水榭四周，鱗光如暗火，昂首擺尾，狀若朝聖。在陸空星肩頭，那隻本該飛走的絨球居然也不飛走，通靈一般蹲在他肩上，乖乖的。
絨球的腦袋已經露了出來，頭頂有翹翹的羽冠，鱗光一照，五色齊備，光華瀲灩。
見他愣在原地不走，本來在目送的陸空星一揚眉，輕輕喚了一聲。
“姑父？”
溫弦一陣恍惚。
明明是再世俗不過的稱呼。
竟予他辭彆人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