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慌亂與震驚之後,冷壽似乎冷靜下來了。他終究是手握法術的方士,雖聽聞九殿下騎射不錯,可那些凡人的勇武在方士的手段麵前,實在過於弱小。冷靜下來的冷壽不再畏怯,既然暗算不得,他就強搶!
“五雷術!”
他嘶聲喊道,這是他壓箱底的絕學,就連對陣徐元符都不舍得顯露。他並不想當場殺死陸空星,誰知道紫瞳在主人死去之後會不會也喪失神力,他亦舍不得
陸空星的這身血肉,既然已經徹底撕破臉,就不管什麼天潢貴胄帝王震怒,先把人控製起來要緊。
雷光映入紫瞳,這個在凡間流傳的法術不知是哪個仙術的劣化版,此刻在陸空星眼中猶如慢放。他看得清冷壽施咒的手訣,聽得清對方嘴唇蠕動念誦的喃喃咒語,既然什麼都知道了,他模仿起來也輕鬆寫意。
紫瞳一睜,陸空星同樣揮袖。
“五雷術。”
一模一樣的兩道法術在空中對撞,刺目的雷光照得人睜不開眼。陸空星的雷光其實純度更高,可既然是全然模仿,那麼威力也該是差不多的,他甩出的雷光撓了撓頭,糾結片刻,最終選擇原地消散。
冷壽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徐元符那個好事之徒,教了九皇子法術。
“徐元符或許教了殿下幾手,然而冷某終究在山中學道六十餘載,九殿下覺得有勝算嗎?”冷壽語調陰冷,“論鬥法,徐元符尚且難鬥過我,殿下又何必徒勞掙紮,反惹傷痛?”
陸空星從方才與冷壽法術對撞之後,就有些發愣。他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與冷壽的交手似乎構成了某種從未有過的行為,讓他心潮澎湃,歡欣鼓舞。直到此刻,冷壽開口勸降,提到某個詞語,陸空星才恍然。
是了!是鬥法!
芍藥花期時徐元符與冷壽的那場鬥法,仿佛就在昨日。儘管那時陸空星操縱了整場鬥法,可心中某一處總覺得遺憾和空缺,無處使力一般。他喜愛觀看鬥法,為之激動,更……想與某個人鬥法。
他學了那麼多仙術。
他想與人切磋比鬥,檢驗所學!
心念至此,陸空星忍不住想微笑,瞌睡送枕頭,現下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所以麵對冷壽冷不丁再度一發五雷術襲來的卑劣舉動,陸空星真的一點不生氣,大睜的紫瞳雷光泛溢,他想著曾在玉簡中度過的諸多關聯仙術,頭一次嘗試在實戰中憑本能駕馭已知和未知的仙術。
他做了一個與冷壽一樣的手訣,默誦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咒文。
“……五雷疾走。”
沒有雷鳴,準確來說,是一絲聲音都沒有。如遭巨鐮橫斬,冷壽麵前的磚石頓時被掀飛起來,在一片令人驚恐的靜默之中粉碎,眨眼之間,他與陸空星之間就出現了一道巨大而深刻的溝壑,絲絲雷光在其中跳蕩。
冷壽瞪大了雙眼,這樣的法術,不可能是徐元符教陸空星的。徐元符絕不可能會這樣強悍的法術,不然早把他給滅了!
在這方麵,冷壽顯然很有自知之明,可如果不是徐元符教的,那麼……
“冷國師。”
陸空星忽然輕輕開口,他語氣和悅,甚至可以稱得上滿含期待。常年沒有太多表情的漂亮麵容上,眉宇空前舒展,紫瞳中也全是愉快的點點碎星。
他就這麼眼睛亮晶晶地同冷壽說話。
“自我開始修習仙術,還從未像今天這樣,與人鬥法呢。”
他對冷壽笑意粲然。
“國師可願與我鬥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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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溝壑還橫亙在眼前,差點把整座飛來亭一切兩半。冷壽一半是震撼,一半是摸不著頭腦,他幾乎是糊塗了,重生的九殿下?會仙術的九殿下?這像一場荒唐的噩夢,等他醒來,或許還能看到爐鼎中正煨著陸空星的血肉。
地下傳來隆隆聲,似乎是徐元符引爆了那些丹爐。
冷壽的前額滲出細汗,他與陸空星隔空對峙,下意識地微微搖起了頭。陸空星正情緒高昂,才不管他,反而興致勃勃地問起了鬥法的內容。
花宴上的那場鬥法分了三場,他現在是不是也要仔細一點,將自己的首次鬥法分割為三場呢?還是直接爽快些,一場定輸贏?
“國師想要比什麼?”
陸空星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獨斷,於是慷慨地將選擇權交給冷壽。他與冷壽都會的重疊法術還是有很多的,很好選擇,一邊問,他一邊高興地展示。
“是……點石成金?”
他指尖輕輕觸碰丹爐,刹那之間,整個丹爐全部變為黃金,就連其下燃燒著的火焰都未曾幸免,定格在燃燒的姿態。
見冷壽緊緊閉著嘴不言語,陸空星以為對方不想比這個,乾脆抬手一招,亭邊飛揚的紗簾頓時出現在他臂彎中。他懷抱輕紗眼睛眨巴,向冷壽示意。
“還是,隔空攝物?”
冷壽僵硬著一動不動,連聲音都消失了。
陸空星憂愁地抱著輕紗,想了想,又重新高興起來。隻見他手臂一揚,輕紗繞身,再現出身形之時,赫然已經是長公主的模樣。
“或者國師更喜歡我新學的這個,千變萬化?”
他模仿長公主的神態,鳳目微眯,冷壽的麵色慘白如紙,幾乎要站立不住。
看到已經完全變成黃金的丹爐,冷壽忽然想起那些時日他占卜黃狐狸的去向。他占了數卦,結果莫名其妙得到的全是金水相關的卦象,細思極恐,難不成黃狐狸是遇上九皇子,被點成金子,沉入某一片水裡了?
冷壽越想越害怕,汗如雨下。陸空星還在笑著催促,說想與他鬥法,冷壽狠狠搖頭。
“不……不……我不及九殿下……我直接認……”
他直接認輸!認輸就不用鬥法了!
然而陸空星根本沒打算放過他,恢複成自己的樣子,順便再把丹爐點回去,他心平氣和地勸冷壽。
“輸了的人,就受五雷轟頂之罰,國師覺得可好?”
話音剛落,他一卷紗簾,攔截了冷壽擲來的符咒。見暗算都不成,冷壽愈發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贏麵,開始求饒。
“九殿下,放過我吧!我怎麼是九殿下的對手……”
他匍匐在地,一個勁地嗚咽,灰白發髻全散了,整個人乾瘦可憐。陸空星有些遲疑,他向冷壽緩步走去,餘光瞥到對方手中暗暗扣了一張符,眼簾就是一跳。
冷壽神情陰狠,猛然擲出白符,陸空星腳下地麵炸開,下方空無一物。
“下去吧!”
他不信,九皇子還會飛不成?!
——半透明的羽帶向後拉開,如翼舒展。
被飄帶環繞的陸空星未有半點墜落的勢頭,輕飄飄懸浮在那個冷壽剛炸出來的大洞之上。他看了看腳底下的空洞,又看了看冷壽臉上滑稽定格的凶狠與驚愕的神情,了悟道:
“國師這是願意與我鬥法了?”
——他不是人。
冷壽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眼前的九皇子不是方士,也根本不是凡人,他是……
仙人。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冷壽徹底崩潰了。他的那些陰謀暗算、貪婪渴望,長久以來全部被看在眼中、記在心上。什麼鬥法邀約,不過是要殺他,仙人一直靜靜看著他如跳梁小醜般掙紮,等到看厭的時候,比如現在,便一腳將他碾死。
“我不鬥法……我不鬥法……鬥法我會死……”
“我怎麼敢與仙人鬥法啊!”
明白了一切的冷壽撕心裂肺地抗拒著,試圖支撐起衰弱的身軀向外逃。也是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整個靈台二層已經被他清空,飛來亭孤懸,如墳塋,如墓塚。
大睜的雙目中全是血絲,冷壽跌跌撞撞向外逃。陸空星用隔空攝物把他抓回來,限製他不能移動,在冷壽絕望的眼神中,他俯身,難掩熱切。
“我知曉國師的顧慮,彆害怕——”
“我隻出一招,真的隻出一招。若國師在這一招下活了下來,我保證前世今生所有恩怨,一筆勾銷。”
說完,陸空星重新直起身,四麵天風大作,飛來亭宛若飛來。
隻見他微抬下頜,紫瞳中倒映出燦爛星海,眾星在他眸中次第熄滅,唯有一尾長星,自天外颯遝而來——
他隻出一招,千真萬確。
不過,那一招叫做——
“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