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拚湊湊，姐妹兩個相處二十年，這種細節隻要她願意回想，總是能想的起來了。
“叫時韻對不對？”石靜輕聲問道，石蕊實在是聽不清，索性就轉頭了：“好吧，你和她好好說說話也成。你昏迷了大半天了，連晚飯都錯過了，我先去讓廚房給你做些吃的。回頭，這喪事該如何辦，還是要你拿主意的。”
她是早些年就已經接受了時韻的身體不好，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沒了的事兒。雖然傷心，但是，卻也不像是石靜，石靜那就像是活生生被挖掉了心臟的。
“我忽然想起來，這些年都是你照顧我，我雖說是要保護你，但從頭到尾，好像……沒有我，你也能過的很好。”石靜走到棺材前麵，低頭看裡麵的時韻。
“你現下要走，我想著，是不是該送你些禮物。但是彆的，你大概是看不上的。”時韻也就偶爾對美食感興趣，或者出門看看景兒，再或者就是憋在家裡看書，彆的女孩兒喜歡的，什麼胭脂水粉首飾衣服，她是一概不感興趣的，有好的就穿，沒好的，就是粗布麻衣，她也能穿。
“我思來想去，你總誇我這一身力氣，是上天賜予的，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是所有人裡麵，我獨有的恩惠，那我現下，將這個送給你好不好？”
“隻盼著你下輩子，能自己擁有這一身力氣，擁有個健健康康的身體。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不用和這輩子一樣，隻能清清淡淡，隻能略走動一些。”
處於白光裡的時韻，本來還在疑惑為什麼自己沒回到現代呢，卻是猛然聽見石靜細細碎碎的聲音。聽到石靜拚湊出自己的名字，時韻心裡是有些高興的，總算是沒白對她好。
但聽到後麵，時韻就是一臉呆滯了，開玩笑呢，這金手指也是說能送人就能送人的？
你石靜是如何立身的，你自己不知道嗎？一力降十會！就算是鄭家的槍再厲害，你沒有這一身力氣，你得練武多少年才能做到如今這成就的？
時韻著急的都想張口臭罵石靜一頓了，卻偏偏，開不了口。
然後她就忽然想起來，好像沒聽見係統的聲音，那是不是就說明，並沒有回收到金手指？
她這才略微放了下心。
她好像是被困在了白光裡，不能動，不能說話，隻能是偶爾聽見外麵傳來石靜的聲音。她知道自己的喪事辦完了，知道石夫人帶著石家人趕過來了，知道石家兩兄弟也死了。
總這樣隻聽聲音不能動是很枯燥的時候，於是時韻就開始用意念控製自己的四肢挪動，行不行的，反正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嘛。
慢慢的又等了十來年，就聽見外麵的石靜說：“我也要來找你們了，這麼些年了，也不知道你們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不過，咱們是雙胞胎，那相貌總歸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吧？”
時韻在裡麵著急：“不要著急，才五十來歲的人，著急什麼？再活個三十年不成嗎？”
可是話沒說完，就見白光裡又多了一道顏色略有些重的白光，然後就是機械的聲音：“檢測到金手指，回收金手指，消滅金手指。”
係統一如既往，是根本不會和時韻有任何互動的。這幾句慣常的話念完，那白光就將時韻送回到了現代。
她還是站在辦公室裡，但大約是發呆的時間太長，部門經理正疑惑呢：“怎麼，是不知道選哪個？那你要不然，回頭再想想？想好了和我說一聲，咱們需得儘快分配下來。”
停頓了一下，經理接著說道：“還有一個事兒。”
時韻沒動作，隻作出麵上聽的樣子來，經理卻是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也知道，最近這個市場，是有些低迷的，大盤數據都有些差，很多公司呢，都已經開始裁人。咱們公司當然不會這麼做，畢竟都是老員工了，咱們老板念舊情，不舍的你們再出去辛辛苦苦找工作。但是呢，公司現下也有些緊張，財務方麵……有些入不敷出。”
“公司的意思呢，是降低底薪，提高分成。”前麵的鋪墊都已經說完了，說下麵的話的時候，經理就自在多了：“其實這也是好事兒，多勞多得是不是？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你能乾，你自己多得。”
時韻一團亂的腦子在聽到降薪這兩個字的時候，忽然就開始變得清明起來，彆的先不說，這個薪酬的事兒可是最重要不過的了。
她抬頭看部門經理，眼神帶了幾分犀利：“降薪？那底薪現在是多少？”
石靜上戰場的時候，自然是不會帶時韻的。時韻現下的眼神，是學的石靜，石靜偶爾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一時半會兒情緒調整不過來，眼神就是如此的。
看的部門經理都覺得身上猛然一冷，隨即就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你這是對老板的決定不滿？”
時韻不耐煩：“你現在就說底薪是多少，提成又是怎麼分的。”
“底薪從以前的六千降低到四千，提成的話，原先是零點一，現在翻倍，改成零點二。”部門經理立馬說道，時韻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他們零售部門，一般來說，一個月的銷售額能到三百萬，最多的時候，比如說做活動什麼的，遇上購物網站的一年一度的大型折扣的時候，是能達到五百萬的。
零點一的提成就是三千塊，零點二就是六千塊。
這是好的時候，他們公司的產品呢，因為產品特性，是有銷售淡季的，也就是從四月到九月，這中間五個月，銷售額是不一定能到三百萬的，根據往年的業績，最低的時候是隻有一百萬。
這樣算下來的話，每年其實是要少好幾千塊的工資的。
明麵上是提高提成，實際上加起來，總體到手的錢，是會減少的。
時韻很想爽快點兒將個什麼東西砸到部門經理腦袋上，但是想想自己的房貸，就又忍住了，成年人的世界，真不是能隨心所欲的。就連崩潰，都得特意找好時間地點。她要是衝動一下，那明天就可以去睡大街了。
再想想她還要到彆的世界去打工，白打工，一分錢沒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悲從中來了——打工人可真是太難了。
悲痛欲絕，時韻就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桌子，不能打人，那吵架什麼的，總還行吧？
隨著砰的一聲，時韻就眼睜睜的看著麵前的桌子連晃動都沒晃動，就這麼直挺挺的，塌掉了。她剛才拍的那一下，將半個桌子都拍成了碎片，剩下的半個撐不住，自然也跟著倒下來了。
時韻還沒如何呢，部門經理就是一口冷氣往後靠過去，時韻的眼神也跟著轉過去，部門經理連連擺手：“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可告訴你，法治社會，打人不行，你今天敢動手，明天就得派出所一日遊，不對，是七日遊，彆過來啊，不然我喊人了啊。”
那光亮的額頭上，都開始有汗水出現了。
時韻嘴巴動了動，問道：“降薪的事兒還能不能再商量了？”
“能能能，你先回去等著，我請示一下老板，咱們明天再說。”部門經理忙說道，時韻低頭看一眼那桌子：“這個，太不結實了，不能怪我是不是？我就輕輕拍一下，我一個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啊，肯定是時間長了，放糟爛了，你說是不是？”
部門經理猶豫了一下，時韻眼睛就眯起來了：“難道你覺得不是？”
“是是是，你說得對，肯定是時間太長了不結實了，我這就去找後勤部門，讓他們給換一套新的。”部門經理趕緊說道，他覺得，要是他說出來賠錢兩個字，指不定什麼時候，時韻那一巴掌，就要落到他腦袋上了。
時韻有些惋惜的歎口氣，然後衝經理擺擺手：“既然沒我事兒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經理趕緊點頭，有些像是送瘟神。
時韻回了辦公室，也有同事問她經理找她什麼事兒，時韻都沒說，隻搖搖頭，然後就收拾東西走人了——反正今兒也沒心情上班了，倒不如先回家冷靜一下。
再說這個工作的事兒，她覺得，也得好好想一想了。
因為降薪這事兒，不是頭一回了。她一開始進公司，公司的規定還是提成百分之十呢，要不然時韻這房子哪兒來的？可現在，連底薪都快保不住了。
是公司太摳門，還是大環境不行了呢？
她還有必要，留在這樣的公司嗎？
“你去哪兒啊？還沒下班呢。”有同事問道，時韻伸手捂住肚子：“有點兒不舒服，去醫院一趟，下午估計也來不了了。”
沒等同事說什麼，她直接就走人了。
一邊走，一邊伸手捏了捏手指——其實也不算白打工，每收回一個金手指，她自己身上都會出現一些變化。第一個世界之後，她的速度就快起來了，現在她要是去參加短跑比賽，指不定還能弄個金牌回來。
但是，她不能去，否則她這情況，和她的那些任務者有什麼區彆？都是仗著自己有金手指，就肆意打壓破壞彆人的人生。人家運動員辛辛苦苦的鍛煉，同行之間的競爭，至少是在同樣的付出的基礎上的比賽。
可她什麼也沒做過，就這樣去，那就算是贏了也勝之不武。
第二個世界之後，她是覺得頭腦清楚了些，當然，沒達到那種動一動腦子就能毀掉一個世界的程度，但是至少在吵架的時候嘴上能不落下風了，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指不定她現在就能去當互聯網嘴替了。
現下是第三個世界，石靜將她的金手指送給了她，經過辦公室那一幕，她已經可以確定，她力氣變大了。
要不然，乾脆去搬磚好了？又能鍛煉身體，又工資透明，不用擔心被降薪。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上了公交車，到了家裡，她將手裡的包扔到桌子上，自己隨即癱倒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的開始盯著天花板發呆。
賺錢這種事兒，真的好難啊。
時韻伸手揉揉臉，其實她也知道，現在她這種情況，最好就是辭職。因為她不一定什麼時候進任務，每次進進出出，雖說現實世界裡的時間並不會流失，但經過幾十年的時間，她基本上已經忘記了現實世界裡上一秒發生的事情了。
光是回想前景提要，就很花費時間精力。這還是在事情不重要的情況下，萬一哪天遇上了什麼要緊的事兒呢？她這一個晃神兒，是不是就要耽誤大事兒了？
那什麼，高手過招，一眨眼的事情對不對？
再者，這公司現在是肉眼可見的沒什麼留下的必要了，她現在若是還厚著臉皮不走人，那接下來是不是底薪還要再降低？從六千到四千，再從四千到三千？然後到兩千吃不飽飯？
可辭職之後的事情，才是時韻最為難的。辭職之後，她要做點兒什麼賺錢呢？既得是時間比較自由，又得是薪酬不能低。
要是這進任務世界的選擇，能在自己的手上就好了。那樣她也不用很特意的避開某些工作了。
時韻想的腦子有些疼，又起身去廁所洗了一把臉，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手機在亮，順手解鎖打開，是一個朋友發來了一個小視頻，大約是覺得好笑，分享給她一起快樂的。
時韻打開看了一下，確實是挺好笑的，她笑了一下，忽然就頓住了——自由職業，自媒體算不算？
有了這想法，她就忍不住去搜索了一下相關的東西。說實話，自媒體其實是和電商略有幾分相似的，尤其是做大的網紅，基本上到了最後，都是帶貨一條路。
本質上，就是賣東西。
她本身就是做這方麵的，有些東西，一通百通。
但是，前期的這些積累人氣，積攢粉絲這些，就是她的盲區了。但幸好，有的東西是錢能解決的，比如說，前期可以花錢購買流量推廣。
但是要做這些，你首先還得會做短視頻。
短視頻可不是你隨便拍個東西就能行的，有些畫麵，節奏，文案，甚至連配音，都要恰到好處才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否則你的視頻就得不到關注，哪怕花錢買流量也是白費錢。
時韻一下午就鑽在這裡麵了，她光看那些流量大的，粉絲多的，數據好的視頻，然後從其中總結，是哪方麵吸引了觀眾，若是換成她來做，她能不能做到這個程度。
剪輯這些她是會的，一個好的運營，不光是要學會打廣告，還得會作圖會拍視頻會剪輯視頻。她就是一個很好的運營，她自己作出過很不錯的成績的。
天黑的時候，時韻才關掉了手機，眨巴眨巴乾澀的眼睛，靠在沙發上，對自己發出提問——要不然，試一試？
但是，得先辭職，若是不成功，這房子，指不定就真的賣掉了。若是成功的話……那她就是自由人了。
時韻正想著，忽然就聽見耳邊響起來熟悉的機械聲音：“恭喜任務者已經成功完成三個任務，通過了主神的測驗，回收到了一部分邪神的力量。接下來，宿主就升級為正式任務者了 ，可自由選擇進出任務世界。接下來請選擇，是否進入任務世界，宿主請回答，是或者否。”
時韻心思一動，在心裡回應了個是。
然後是熟悉的眼前一陣白光，等她再睜開眼，就見到一望無際的草地，到處都是綠油油，四處彆說是人煙了，靜下心來是連蟲子叫的聲音都沒有的。
安靜的，就像是在一個異空間裡。
時韻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著，是古裝，所以，這是又來到了個古代世界？她是略有些小失望的，真的，在古代世界生活時間長了，她總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同化了。
她做夢都想在來個現代世界做任務，她想做個現代人，想做個文明人。
忍不住歎口氣，時韻拎著裙子試探著抬腳，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總不能……咦，對了，剛才係統說，是自由選擇進出任務世界？
她自由選擇了進，重點不在這上麵，重點是，進字後麵，還有一個出字？
“係統，我要出去。”她嘗試著喊了一聲，係統果然回應了：“宿主可確定要退出？每個任務世界隻允許進入一次，否則會引起邪神的注意，若是宿主出去，日後就不能再選擇同一個世界了。”
時韻抿抿唇，有些鬱悶，果然這係統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什麼好消息，完全就是個屁！什麼選擇的自由，也完全就是個屁！
想著，她重重的將腳落下來，但奇怪的是，地上的青草，卻隻是彎了一下，等她的腳離開，就又彈起來，還是那青青翠翠，挺直向上的樣子，半點兒損傷也沒有，就好像是個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