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林峻豪,可當她看清來電備注時,心口沒來由一顫。
“媽。”向晚喊的輕。
對麵似乎也有些愣怔,等了幾秒才“噯”了幾聲。
“晚晚,下班了嗎?媽媽有沒有打擾你?”
向晚的情緒被女人溫柔的聲音壓下,回道:“沒事,下班了。”
方秀英問:“最近工作忙嗎?你們年輕人再忙也要照顧好自己,彆隻顧著拚事業。”
“知道的媽。”向晚指尖微蜷,簡單回應,餘下再多便沒有了。
方秀英又囑咐幾句,話題兜兜轉轉,終於上了正軌。
“和小豪還好吧?沒吵架吧?”
向晚眼皮輕跳,“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媽媽就是隨便問問。小兩口吵架是常有的事,你雖然是女孩子,有時候也彆太過了……”
“你們找他了?”向晚抓住重點。
方秀英立馬道:“不是。”
說完她停了幾秒,“是你弟,前陣子開學他想換個蘋果手機,問你爸要錢,被罵了一頓,我們也不知道他會去找小豪要。”
向晚閉上眼。
前排司機大概覺得悶,窗戶透了條小縫,風拂過鼻腔,向晚覺得嗓子更加癢。
她咳了兩聲,“拿了多少錢?”
方秀英否認,“沒拿錢沒拿錢,小豪隻是寄了個新款過來,你弟說問起你,他好像不怎麼高興。”
向晚:“下次不要再私自聯係他。”
“媽媽知道的,晚晚啊,小豪真不錯,你脾氣也收一收,女孩子彆總那麼較真,到時真傷了感情……”
“媽。”向晚打斷她,“我還有事,先掛了。”
雨順著車窗縫隙鑽來,向晚掌心撥過手機殼的邊緣,又咳了陣。
片刻後,她低頭修改目的地。
“師傅,麻煩前麵掉頭回二環。”
*
京市華燈如織。
正值晚高峰,碰上不少路限行,車子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二環一胡同口。
胡同西邊是市井街區,一眼望去滿是煙火氣。東邊寂靜,圈著的四方矮牆高深,紅牆灰瓦,鬨中取靜。
胡同不算開闊,往裡走坐落著幾個雅致私密的四合院。
向晚下車時,雨勢仍舊不減。
等她冒雨站在四合院門前時,深色的外套上早已洇出一團團斑駁的水印,看上去有些狼狽。
正因如此,門崗的盤問事無巨細,就差要她掏身份證。
向晚最終在兩人打量的目光中走進去。
她繞過庭院門前栽的海棠花,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在通往東西廂房冗長的過道上,聽到了嬉笑喧鬨的聲音。
夾雜著婉轉清亮的琵琶聲,和高亢的唱曲兒聲。
來的路上她給林峻豪發過微信,卻遲遲沒得到回複。
向晚從包裡找手機,準備給他打電話。剛解鎖,手臂倏地被身後人撞了下。
沉悶的金屬落地聲,終於將向晚今天最後一點耐心磨儘。
“向晚?”出聲的是個男人。
向晚回眸去看,認出對方是林峻豪那群公子哥朋友裡的其中一個。
她不熟,但也打過幾次照麵。
男人叫孫巍,家裡有點小錢,近幾年孫家靠著關係做起來的地產生意,平時行事就挺高調的。
換做從前,這種被林峻豪歸類為暴發戶的,想躋身進他們那個圈子,恐怕連張入場券都拿不到。
誰知道孫家後來走了什麼狗屎運,孫巍的二姑嫁進陳家,這才徹底翻身。
向晚頷首算作回應,蹲下身去撿手機。
沒想到被男人搶先一步。
隔得近,向晚聞到他身上有明顯的酒氣,對視時那雙輕佻的眼睛從她濕潤的襯衫領口一掃而過。
向晚本能後退。
孫巍無所謂笑笑,問道:“來找阿豪?怎麼自個兒過來了,不讓阿豪去接你?”
他說著一口不太正宗的京腔,聽起來很彆扭,手裡拿著向晚的手機胡亂轉。
向晚見狀沉默幾秒。懶得理他,隻輕聲道:“麻煩手機。”
孫巍動作微頓,明顯有些酒精上頭。他朝向晚走近兩步,目光輾轉停留在她臉上。
向晚是天生的,那種與骨相相悖的長相。
她五官精致,眉目清冷嬌倦。素淨之餘雙眸卻帶著些許濃豔的攻擊性,眼尾上揚。不笑時高冷,笑起來靈動明媚。
讓人想要剝去外殼細探其裡。
“急什麼,急著見阿豪?”
他表情意味深長,拿著手機朝向晚晃了晃,“加個微信唄?”
向晚皺眉,避開他不守邊界的貼近。
她深諳這個圈子的門道,也知道,他當她和彆的女人一樣,名利總是要圖的。
孫巍見她躲閃,也不惱,不客氣地調笑道:“阿豪每月出多少價,我翻倍給你。”
向晚還是愣了一瞬。為他的直接。
她怒極反笑,朝男人攤手,“行,手機給我。”
孫巍挑眉,滿意她的識趣,將手機還給她。
向晚拿回手機,完全不想再和他廢話,轉身就走。
“向晚,你玩兒我呢?”孫巍意識到被耍,惱羞成怒,抬高分貝吼道。
他擋在向晚身前,不讓她走。
向晚這一刻隻覺得厭煩極了。
她嗓音清亮,說若不想彼此難堪就讓開。
然而她的警告並沒有奏效,孫巍在她繞道想走時,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玩兒欲擒故縱呢?向晚我告兒你,你彆給臉不要臉。”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能輕易被女人下麵子。
感受到陌生氣息的逼近,和肌膚觸碰黏膩的熱度,向晚下意識反手用力甩開對方。
兩人拉扯間,她腳腕的疼痛感也逐漸增強。
“嘶,鬆手……”
脫力時慣性使然,向晚不由趔趄幾步,直直朝後倒去。
咚的一聲——
她的後背像是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向晚垂著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雙冷白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的指尖夾著猩紅的煙,因為她的貼近刻意挪到了身後側。而她掌心揪著的白色襯衫,袖扣精致考究。
第二感知的則是來人身上那股木質鬆香。
沉穩、清冽,裹挾著纏綿的尾調。
剛還盛氣淩人的孫巍忽然像酒醒了般,懨了,看著來人,訕笑地喊了聲:“堯哥。”
向晚回過神,迅速站穩,從人懷裡退開,“抱歉。”
她長發微濕,後退時黑色發絲掃過白色襯衫的領口。
說完,她才順著庭院昏黃的燈光,抬頭看清楚身後的男人。
他背著光,穿得單薄。熨貼平整的襯衫現在看起來有些皺,領口微敞,手臂隨意搭著件黑色外套。
男人掐滅煙頭,腕骨清瘦,手背隱隱泛著青筋。
默了半晌,他語氣輕飄,漫不經心道:“孫二,酒喝糊塗了,上趕著為難人小姑娘,不嫌丟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