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打牌,麻將也是。
向國忠在他們當地是出了名的好賭,向晚他們從小飯桌上的夥食都要看向國忠當日牌桌上的輸贏來定。
然而等她真正上了桌才知道,向國忠平時那點來去,都不夠抵這些人幾包煙的小錢。
林峻豪今天運氣背,沒多久功夫就輸了不少。
倒是孫巍,身前的籌碼越堆越高,臉上早沒了醉意,反倒更陰陽怪氣:“阿豪,早跟你說什麼來著,情場得意這賭場……”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向晚。
林峻豪丟了張五筒出來,“少廢話。”
向晚就坐他身後。
她其實無聊的很,又不想掃他興,隻能熬。
一圈下來林峻豪輸了將近毛百萬,半數進了孫巍口袋。
正當他們準備摸第二圈,廂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眾人齊齊望去。
向晚此時有些犯困,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身前的光影變暗,是林峻豪起身擋住了視線。
陸續有人起身,打招呼。
尤其是孫巍,蹦躂得最起勁。牌麵一推,麻溜地喊人。
聽到那聲熟悉的稱呼,向晚第一時間想起剛才的男人。
陳景堯今天做東,在正廳招待市台領導,叫人拿了兩壺陳年的原漿。哪知對方實在不勝酒力,半壺下肚便是不省人事。
遣人送客,臨走想起孫巍來。
這地兒到底是他的場子,談不上給誰做臉,打聲招呼倒也無妨,就來了。
林峻豪他們多少有點意外。
這場子他們來的不少,偶爾也都跟陳景堯碰上過。除卻打個照麵以外,再多交情也就沒有了。
他跟著孫巍,規矩地喊了聲:“景堯哥。”
男人輕點下頭。
整個場子就向晚還坐著。
她正要起身,聽到男人沉聲說了句:“坐。”
麻將桌重新洗牌,場子恢複聲色,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同。
大抵是所有人的餘光都落在來人身上。
牌桌上有人順勢離開,孫巍便喊男人過來摸兩把。
陳景堯擺手拒絕,“一會兒就走。”
原本也就是打個招呼。
“彆介啊堯哥,阿豪今天手氣背的很,你要不上台他可就要跑了。”
“孫二,埋汰誰呢。”林峻豪伸腳,作勢踹過去。
陳景堯笑笑,朝林峻豪身後瞥了眼。
很快,侍應生接過他的外套。男人步伐沉沉,向晚透過餘光看到他徑直走過來。
男人姿態閒散,拉開座椅,坐到林峻豪對麵。
向晚不動聲色往後靠。
她看到男人剛坐下,就有人過來遞煙點火。
窗戶半支,雨後微風順著窗簷打進來。打火機明了又滅,幾次都沒著。
陳景堯沒動。
半晌後,他鬆唇將煙扯下,懶懶說了句,“自己場子,不興這套。”
言下之意便是算了。
他說話禮數周全,也沒叫人難堪。
林峻豪偏頭拉過向晚的手,湊過來輕聲解釋。
來人是陳家公子,如今京廣的掌事人。
而他們眼下待的四合院,也是陳公子名下的私產。因公需要,被他改成了現在的商務會所。
向晚沒驚訝,或者說從剛才看到台裡領導的那一刻她就隱約猜到了。
林峻豪說像他這號人物,圈子裡誰都惹不起。言論間再不服氣,也是事實。
向晚抬眸,隨口問:“你也是?”
林峻豪卻笑,伸手捏了捏她下巴,“我發現你變壞了,瞧你男人笑話?”
兩人湊得近,在外人看來都是情侶間恩愛的小把戲。
向晚笑著抬頭,不經意又撞上那雙冷寂的雙眼。好似冬日裡積了雪的鬆柏,凜冽清寒。又像是燃了的焰火,要將人煨著一點點吞沒。
牌重新碼過,她微微垂眼,將目光放到牌麵上。
牌局的風向轉了彎。
眾人先前還存著些賭意,這會兒格外同頻,各個動著腦筋給陳景堯喂牌。
誰也不敢多贏。
男人隨手丟牌。
就連向晚這個不太會玩的人都看的出來,他打牌沒什麼章法,全憑心情。
想來也是,好牌爛牌折他手裡都一樣。譬如向晚現在轉眼,就看到孫巍又恰好給他點炮。
陳景堯隻當不知,牌一推,嗓音低沉,“胡了。”
不過個把小時,眾人身前籌碼如山倒。
陳景堯眉眼淡淡,對輸贏全然無謂。
沒人下台,新一輪碼牌。
向晚這會兒困意過去,盯著去看林峻豪的牌。
林峻豪一手出牌,另一隻手搭在她椅背。見她在看,索性讓她幫著摸牌。
“我手氣不好。”向晚看他。
她這人沒什麼運勢,買彩票都從來沒中過的那種。
林峻豪捏她指尖,“怕什麼。”
左右今天也沒打算贏。
牌桌上人都在等。
對麵男人依舊氣定神閒,撩下眼皮,望過來。
那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再次襲來。
林峻豪大抵看出她緊張,將她攬過,客氣地朝陳景堯道:“堯哥,忘了介紹,我女朋友向晚。”
說完他拍拍向晚的腰,示意她,“晚晚,叫人。”
向晚抿了抿唇,指尖微蜷。
她沒來由的緊張,還含著幾分荒誕。
等了會兒,她輕點下頭,語氣平靜道:“陳先生。”
陳景堯眉梢微揚,夾煙的手碼著牌。
他手沒停,狹長疏離的眸過了半晌輕掀。掃過林峻豪攬肩的手,最後落到向晚臉上。
他語氣平平,“向小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