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和歲芒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她原來以為自己的本體被觸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眼前的這個明霄一直非常乖巧,從最初的懵懵懂懂、到現在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他全程都很聽她的話,禮貌懂事,又特彆尊重她。
倒是她冒冒失失的把他劃傷了好多次。
現在聽說他要消失了,難免感到有些愧疚。
歲芒不清楚這是出於補償和憐憫的心情,還是對他本身有一些特彆的感情。
當明霄觸碰她的手指,她感覺心裡癢癢的,明明隻是被他的食指輕輕觸碰,刺激的程度卻更剛剛被他含住手指差不多……
歲芒縮了下手指,差點兒又劃到他。
她連忙摁住明霄的手腕,輕聲道:“算了算了,還是不要摸了,感覺好癢。”
明霄:“……”
他抬頭看著歲芒,眼睛裡滿是溫和的笑意:“能輕輕碰一下,我就很滿足了。歲芒……”
他好像總是喜歡這樣念她的名字。
歲芒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得不承認她對於這樣的呼喚感到觸動。
她看著明霄的眼睛,認真道:“你並不是消失了,明霄,我會記得你的。”
明霄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他定定地望著歲芒,就好像她剛剛說的話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他好像隻停頓了幾秒,又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直到眼角有些泛紅,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聲音極輕地回答:“嗯。”
隻要還有人記得他,就不算是消失。
歲芒看著明霄,總是會想起自己。她不記得自己在原本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她既然已經變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原本的身體肯定也已經不在了。
可她也還沒有消失,隻是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種存在方式。
如果她能回去的話……希望也有人能記得她。
歲芒抱了抱明霄,正絞儘腦汁想著要說些什麼安慰他,忽然聽見外邊兒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歲芒總算想起自己約了人回家吃晚飯。
鍋裡甚至還燉著牛肉……這麼長時間沒看,很可能已經糊底了……
她鬆開明霄:“我有朋友來吃晚飯了,鍋裡還燉著牛肉。”
雖然是前言不搭後語的兩句話,但明霄還是很快地理解了。
“嗯。”明霄說,“那我先回去。歲芒……你對那個‘朋友’,也會像對我這麼好嗎?”
歲芒溫柔地揉揉他的頭發:“當然不會啦。”
哪裡是什麼人都能讓刀子精學會溫柔呢——畢竟眼前的這個明霄,他就快“消失”了。
歲芒對他揮了揮手,明霄便心滿意足地化成了一團海藍色的煙霧。
等明霄走了,歲芒先是去關了火,隨後才匆匆走到門口開門。
涼啟看上去有些緊張,近乎怯懦地開口:“打、打擾了……”
“不好意思呀,讓你等了這麼久。”歲芒抱歉道,“剛剛有點事……”
她指了指鞋櫃:“拖鞋在裡麵,你隨意一點哦,我先去廚房看看我的牛肉有沒有糊鍋。”
涼啟連忙點頭:“好、好的。”
廚房燉的牛肉裡湯汁還放得挺多的,燉的時間也在安全範圍內,隻是最底下的一兩塊肉稍微有點沾鍋,其他都沒有問題。
歲芒把那兩塊糊了的撈出來扔掉,然後攪了攪,轉大火開始收汁。
燉牛肉的香味從廚房裡飄了出來。
水牛肉燉得酥爛,因為口感和肉質都跟歲芒原本熟知的燉牛肉差不太多,所以她做起來也很順手,非常胸有成竹。
牛肉收汁的時候她也順帶著炒了兩個小菜,一起端上桌。
吃飯時涼啟總是悄悄抬頭看一眼歲芒,這在往常是很難被發現的。可歲芒現在恢複了不少力量,對於視線也分外敏感。
她擦了擦嘴,好笑道:“你怎麼總看我,我臉上沾了東西嗎?”
涼啟慌忙搖頭:“不是……”
他低下頭,緊張地扒了兩口飯。
歲芒看了下窗外:“好像快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沒、沒關係,我不怕雨。”涼啟又慌忙把最後一口飯咽下去。
魚人怎麼會害怕淋雨呢。
他今天是來表白的,本來想約歲芒出去吃晚飯,順便一起看個電影什麼的……沒想到話還沒說出口,從頭到尾都被歲芒帶著跑,話題一路跑到了這裡。
這樣下去……這樣下去今天又什麼都做不成了。
結果最後就隻是跑到歲芒師傅家裡來蹭了頓晚飯嗎?
涼啟懊惱地起身收拾碗筷。
歲芒沒找到傘,她看了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回身和涼啟一起收拾,同時順口說了句:“要不你玩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吧?”
她話音未落,外麵的雨就突然變小了。
等到兩人把碗筷送到水池裡時,雨聲已經徹底地停了下來。歲芒推開廚房的窗戶看了一眼,天空萬裡無雲,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隻有屋簷還在偶爾往下滴著水。
“……雨停了誒。”她關上窗戶,“放著吧,我來洗就行。”
涼啟:“……”
按理說,他這個時候,應該趁著雨停趕緊走的。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歲芒:“對啦,明天早晨你去店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