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和它的主人一樣是美人, 令梨不會冒犯後者,但她完全不介意趁大好機會把漂亮劍輕薄個遍。
宿師兄竟也默許了她對流雲上下其手, 令梨不禁思考這是否是一種賣劍求榮行為, 用本命劍製住老是搞事情的不聽話師妹?
流雲脾氣可真好,換成瓜瓜,彆人手還沒伸過來, 它直接砍碎千萬段。
賢惠溫柔的劍都是彆人家的, 她家瓜瓜隻是有個性了億點點而已。
“夠了啊。”令瓜屢次忍耐,終是忍無可忍,“彆摸了,快還給人家。”
令梨隻好放手讓流雲歸鞘,眼神很小心地在流雲空空如也的劍柄上停了停。
她有些糾結, 按照令梨現在“乖巧貼心小師妹”的人設, 她把玩流雲那麼久, 不應該沒發現宿師兄的劍竟然缺了劍穗這麼大個疑點。
既然發現了,以令梨的性格,她至少會隨口問一句。
但令梨偏偏又是最不能問這個問題的人。
明知故問就像犯罪後的嫌疑人二次返回現場圍觀衙門查案一樣,很容易陷入犯罪心理學的陷阱。
令梨不知道宿師兄有沒有選修稽查隊的輔修課程,但她不敢賭這個可能性。
可若她視若無睹全不過問,也會顯得很奇怪, 像做賊心虛。
明知故問和做賊心虛,選哪個能讓她良心不那麼痛?
令梨頭腦風暴,她身旁宿回雲將流雲歸鞘, 目光自然而然在令瓜劍上停了一瞬。
劍修以劍會友,誇人不一定真誠,誇劍一定真心。
小師妹對流雲滿溢讚美之詞,他是否該禮尚往來一回?
問題是……令瓜劍的外觀, 實在沒有可以誇獎的地方。
宿回雲在劍道上從不虛言,他不會隨意評價沒有親手試過的劍,如今禮貌互誇隻能誇外觀。
“劍穗很好。”宿回雲最後選擇讚美劍柄上梨花白的劍穗,隻有這枚劍穗稱得上好看,“很適合你。”
“……是我離家當日兄長所贈。”小師妹不知為何回答得頗為僵硬,眼裡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認命感。
令梨笑得像哭了一樣,從喉嚨裡擠出一句疑問:“師兄怎麼沒給流雲搭配劍穗?”
“原是有的。”宿回雲坦然地說,“技不如人,遺落他處。”
令梨:對不起我有罪,我是天底下最壞最惡的大罪人。
袖子裡的乾坤袋已經快把令梨胳膊燙沸騰了,她卻不能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還得繼續扯謊,對人美心善的宿師兄說些虛假的安慰之詞。
好痛,胸腔裡不存在的良心隱隱作痛。
“既然遺落,何不再買一個?”令梨拚命找補,“我喜歡流雲,不如我買劍穗贈它,可好?”
破財免災!等有了替代品,誰也不能阻止她毀屍滅跡!
“不必。”宿回雲搖頭,“隻是尋常物件。”
“我初次帶流雲下山,夜間山風冷肅,天上明月卻皎皎如潔。我恍惚間隻覺天地飄渺虛幻,唯手中之劍真實可觸,是我心之所向、前路所望。”
“那是我走上劍修一途的最初。”宿回雲道,“因而我挑了一隻月白色的劍穗,當作紀念。”
“山下集市隨意買的凡俗織品,不值幾文錢。”他安撫令梨,“師妹不必掛念。”
東西不值幾個錢,寄托的卻是宿回雲的劍道初心,根本不能用價值衡量。
難怪宿師兄遺失劍穗後任憑劍柄空空如也,原來是沒有第二隻劍穗能讓他換上。
令梨:我在犯罪。
令梨: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在犯罪。
連屢次違反未滿金丹修士保護法的時候,她都沒有比現在更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
“師兄沒有想過尋回來嗎?”令梨暗示道,“說不定有好心人撿到,上交給失物招領處了。”
令梨:是的,我可以是這個好心人!
她一直很拾金不昧,隻要失物招領處允許匿名。
“掉在了非常偏僻的地方。”宿回雲不太好形容,籠統地說,“出發前一日,我循著冥冥中的直覺於宗門中漫步,尋到一處未曾見過的竹林。”
“現在想來,竹林外許是布上了迷障的陣法,我無意間繞過禁製,驚擾了林中舞劍人。”
宿回雲說著,突然發現令梨臉上寫滿了悔恨,活像期末清算時學分不夠哭天喊地的不及格弟子群。
宿回雲:“怎麼了?”
“師兄不必在意,我無礙。”令梨捂住額角,“我隻是突然想到今年選課的時候,我不該因為去年修滿了陣法課學分就放棄進階課程,是我才疏學淺。”
叫她不努力學習!好好學習不就沒這些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