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贏家三大標準:有洞府、有飛舟、有貓。
從今天起, 令梨是三分之一的人生贏家。
“瓜瓜。”令梨驚奇地說,“我有貓了。”
團子大小的金眸黑貓四肢攤平趴在令梨掌心,小啾啾般豎起的尾巴圈住她手指齒痕。
“醒醒。”令瓜冷酷地說, “半分鐘之前, 這是個比你高、比你大、修為比你多一個境界的男人。”
令梨:你說的有道理,可他現在是貓耶。
還是一隻聲音又細又軟,又乖又甜,生活不能自理的幼貓。
賣木天蓼的店家幾次三番囑咐令梨警惕心機碰瓷貓, 她牢牢記在心裡。
“但是!”令梨據理力爭,雙手捧著軟乎乎的黑煤球,“你看他這麼乖巧,這麼聽話,弱小無助又可憐, 哪裡像是有心機的樣子?”
堂堂妖族少主、元嬰老祖,為碰瓷小小的金丹修士不惜重回幼年期,寧肯被人捏著爪子肆意揉搓也要把責任賴在打折清倉的木天蓼上——這種事,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最離譜最熱愛拱火編造虛假緋聞的撰稿人,都不會信。
“他連‘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的不要臉網名都敢用, 有什麼瓷是他不敢碰的?”令瓜犀利反駁。
誰會選在發熱期和人麵基啊!不檢點的貓休想它令家的門!
瓜瓜的話也有道理, 令梨看了看不遠處血流乾了的侍女屍體, 又看看地麵上摔成稀巴爛的果盤, 低頭與小黑貓金澄澄的水潤瞳孔對視。
幼貓沒到可以發熱的年齡,變小後對他有影響的隻剩木天蓼,是以小黑貓格外喜歡沾上貓薄荷氣味的令梨的手, 趴在上頭不願下來。
“咪?”伽野貓貓歪頭,短暫地疑惑後他恍然大悟,“那是被我族人買通給我下藥的奸細。”
他提起族人時口吻很平靜, 配合黑貓圓潤光澤的瞳孔,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
令梨瞬間腦補出一場《可憐小咪因血統高貴被族人暗中妒忌,孤身在外慘遭親族背叛》的豪門狗血大戲。
好慘,好可憐,這就是世界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的現實案例嗎?真是一隻品德高潔的貓!
令梨心疼地揉了揉小貓咪的腦袋,幼貓一推就倒,揉得伽野喵嗚喵嗚。
很好,伽野邊喵邊想,阿梨已然對他的說辭深信不疑。
他和令梨在網上認識的時間不短,維持過很長一段時間金主和打工人的關係。
令梨辦事效率高服務好,隻要紅包給夠,她也樂意陪聊,是高強度網絡衝浪人。
但同樣,她是個說斷就斷的人。
當代打服務結束、陪聊時間餘額不足,客服小梨和老板間脆弱的聯係截然而止,無論上一秒聊得多開心,下一秒她又投身於新的業務中。
很沒心沒肺一人。
想要和她建立長久且穩定的關係,普通手段根本沒有用,令梨說跑就跑,劃著自由的小漿橫跨東海,一路狂奔到風蒼蒼野茫茫的邊境大草原。
捕捉一匹野馬,要用道德的韁繩。
碰瓷,心機貓貓的不二之選。
她真以為伽野是隻被趁貓之危白嫖擼耳朵摸尾巴後隻能委委屈屈咽下這口氣,用抗拒的貓爪推開無恥人類的弱小貓科嗎?
休想!
阿梨還太年輕,不知道白嫖來的每項福利,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不是喜歡他的耳朵和尾巴嗎?
可以,想玩多久都可以。
隻要把自己賠給他,他們就是一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小黑貓舔了舔令梨手腕處薄薄的皮膚,生著倒刺的舌頭舔過脈搏,仿佛能嗅到皮膚下血肉的芳香。
粉嫩的鼻尖拱了拱令梨的袖口,爪子不安分地刨了刨,貓貓頭順著道袍寬大的袖沿向裡鑽。
貓貓小小一隻墜在令梨的袖子裡,尋了個舒服的地方趴著不動了。
令梨明白伽野此舉的用意。
妖族少主遭遇親族下藥,又慘遭小梨迫害,從實力強大的元嬰老祖變為一隻手輕鬆拎走的幼貓,陷害他的人必然在拍賣場外盯著,他有必要尋個位置躲好。
令梨渾身上下能藏貓的位置隻有袖口,那兒還放著她的乾坤袋。
伽野正把腦袋枕在乾坤袋上,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上頭的西瓜刺繡。
令梨不擔心他把線勾脫,但她的乾坤袋……
“如果被少主閣下知道掌管他終身大事的龍鱗就墊在他的貓腦袋下,不知他作何感想。”令梨小心地攏了攏袖子。
在得知老板正是妖族少主本人的時候,令梨不是沒想過直接把龍鱗還給他。
問題是,如果她親手歸還,不是恰好合了當初妖皇發出的誓約嗎?
上一秒歸還信物,下一秒原地結親。
紅娘牽線把自己牽進洞房,可是職業路上的巨大失誤!令梨不會接受!
“此事因木天蓼而起,是我的責任。”令梨摸了摸手指上伽野咬出的齒痕,“我已經答應,在他恢複前與之同行,替他洗澡、梳毛、吹乾乾,以此痕為證,決不食言。”
說著,令梨抖了抖手,靈氣經由脈絡流向手指,刹那間齒痕消失,指腹光潔如新。
“我是個遵守承諾的人。”令梨言之鑿鑿,“我不是在毀滅證據。”
令瓜:我信了.jpg
劍靈樂見其成,大方地附和了主人的歪理。
“我現在手頭有兩件事要做。”令梨在心裡盤算,“一是養貓,二是給貓相看個好人家,兩者正好雙管齊下。”
她先前還在發愁給妖族少主相看個什麼人家,不知道他喜歡門當戶對的聯姻愛情,還是喜歡超越階級的私奔愛情,亦或有些不為人知的特殊性癖。
現在好了,令梨有足夠的時間和伽野相處,可以不著痕跡問出他的理想型,照著標答找答案,輕輕鬆鬆。
“親手養大一隻貓,為他披上紅蓋頭,聽鑼鼓齊鳴上拜高堂,何等有成就感的一段經曆。”令梨十分欣慰,她年紀輕輕,竟有幸過一把當長輩的癮。
令梨把手伸進袖子裡,擼了擼黑貓柔軟的背毛。
“我要去後台清算今日的收益。”令梨低聲問,“你想把拍賣會繼續看完嗎?”
很快輪到壓軸的神秘賣品,它本是伽野此行的目標。
明知道是龍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伽野還是點了點頭,不抱希望地等吊胃口的拍賣師揭曉答案。
“諸位久等。”劉老站在拍賣台上,“下麵是本次拍賣會的壓軸賣品,老朽知道,不少客人為它而來。”
“那是因為你們吊足了胃口。”天字三號包間的客人道,“本座百般打聽得不到結果,隻道是‘我等心中所願之物’。不隻是來頭怎樣大的寶物,能得此稱號?”
劉老一笑,沒有正麵回答,反而講了個故事。
“諸位可知,昔年天機門第一神算鬼算子欲渡劫飛升,卻因窺探天機太過,天道不允其超脫,降下無窮天雷,要他神魂俱損。”
“鬼算子早算出有此劫難,幸其得十裡桃源主人相助,以桃枝替死,殘留一命。”
“鬼算子元氣大傷,居於天機門內隱居,言道:餘生不再算天機。天機門感念太上長老昔年貢獻,一直在尋法子替其續命。”
“如今,天機門尋到一門偏方,數千種材料皆已集全,唯獨差了一味——十裡桃源主人的桃枝。”
“天機門上門求藥,十裡桃源之主言道:‘昔年欠下人情我已還儘,桃枝我給了一株,爾等憑何物再換一株?’言罷,消失於桃林瘴霧,不得尋之。”
“天機門久尋不得其門而入,鬼算子向天下發布懸賞:若是有人能從十裡桃源之主手中得來一株桃枝,他願再度出山,替其算上一卦。”
劉老道:“鬼算子之奇才不必老朽多述,上算天機下算姻緣,尋物尋寶尋人尋仇,無事不可算之。”
“此等承諾,可否算諸位‘心中所願之物’?”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自然算。”伽野小聲嘀咕,“要不是這老東西拒絕父皇替我族算出龍鱗去向,我何苦淪落至此?”
黑貓嘀咕的聲音是一串音調不同的咪咪聲,令梨沒有聽懂。
她鑽進袖子裡擼貓的手微微一頓,不小心揪掉伽野幾根毛毛。
“瓜瓜。”令梨呼喚道,“你聽到了嗎?他說什麼都能算。”
“自小抽了我劍骨那人為誰,是不是也可以算?”
欠她的因果,那人還未拿命償還。
嗡嗡的聲音遍布會場,劉老清了清嗓子。
“十裡桃源之主實力強大,神秘莫測,又與多方勢力交好,天機門不欲得罪。”劉老道,“十裡桃源主人往日贈予桃枝不過五指之數,恰恰好,東海擬鳳道君手中有一株。”
“擬鳳道君是東海風雲會的讚助商之一,他承諾將桃枝作為下一屆風雲會魁首的獎勵,無論何人,勝者得之。”
劉老道:“眾所周知,天機門弟子不擅打鬥,想進風雲會初賽都難上加難。他們既想太上長老活命,又不想上台挨打,便委托我們拍賣行將鬼算子前輩的需求廣而告之。”
“因此,今日拍賣行的壓軸賣品是——去往東海的船票。”劉老玩笑般攤開手,“不限數量,可以直購,隻盼各位摘得風雲會桂冠之時能在天機門提一提我們星天城第一拍賣行的苦勞。”
劉老欠身告退,會場內的議論聲卻越來越大,幾乎掀起暴雨。
令梨帶著袖中黑貓,一路來到後台。
“真人來了。”劉老放下潤喉的熱茶,掏出一隻沉甸甸的乾坤袋,“真人點點數,去掉抽成,一應收入接在袋中。”
令梨接過乾坤袋在手中顛了顛,笑道:“不必,我相信星天城第一拍賣行的信譽。”
劉老含笑點頭,極為讚許,心道這位金丹真人也許沒有表麵那般在意錢財。
實際上的令梨:在顛袋的零點兩秒內迅速將重量帶入幾百條公式得出數目,精確到小數點後四位,確保拍賣行一分都沒有貪汙。
“托真人的福,我本月獎金突破新高。”劉老遞來一張船票,“這張去往東海的一等艙船票,免費贈予真人。”
令梨其實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東海,她的行程可不能輕易決定,必須考慮到魔域的通緝令和伽野的終身大事。
“咪!”袖中黑貓急切地撓了撓令梨的小臂,伽野的聲音隨之出現在令梨識海,“阿梨何不收下?免費的,不要白不要。”
令梨:有道理。
若是真不去,她轉手把票賣出去也不吃虧。
令梨欣然收下:“若某有幸在風雲會上揚名,必不忘星天城第一拍賣行之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