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個房間裡,三人各自選地方坐好,五心朝天閉目打坐,一副修仙修得走火入魔的沉迷模樣。
沉下心修煉的時間過得很快,軒曉本以為今晚受製於兩個修煉狂的苦日子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節外生枝。
“叩、叩。”
兩聲畢恭畢敬的敲門聲在夜幕中格外清晰。
“貴客有禮,我家主人有請。”門外人恭聲道,“可否請您去西苑一敘?”
軒曉最先被驚動,聽到門外人的來意,頓時一個激靈,滿腦子陰謀論充斥了他的神經。
擬鳳道君深夜邀約?難不成是發現了令師妹暗中搗鬼之事,要把她捉去千刀萬剮!
令梨第二個睜開眼睛,深夜來客,她的腦子裡也擠滿陰謀論,但和軒曉不是一個陰謀。
深夜相邀,必有不可告人的密謀,要說擬鳳道君最大的秘密,毫無疑問,是他意圖比武招親,和淩雲劍宗聯姻的事情!
“我明白了!”令梨斬釘截鐵,“他定然是一刻不能忍耐,欲將生米煮成熟飯,攀上宗門的好姻親!”
宗門派出去聯姻的對象不可能是宿師兄,隻能是軒師兄,這波陰謀是衝著軒師兄來的!
令梨立刻扭頭去看軒曉,誰曾想軒曉竟也同時扭頭看她。
兩人異口同聲:“此行,你要小心!”
被排除在外的宿回雲:“?”
“我小心什麼?”令梨不解道,“我離宗在外,聯姻的事與我無關。”
“我小心什麼?”軒曉不解道,“我被你們蒙在鼓裡,充其量是個從犯。”
兩個人雞同鴨講,又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宿回雲。
貴客貴客,能被擬鳳道君稱作貴客的人是宿回雲啊!陰謀論真正的對象是宿師兄!
“宿師兄雖然是個幫凶,但主謀是令師妹,若他被擬鳳道君問罪,是不是可以出賣令師妹保全宿師兄?”軒曉暗想。
“宿師兄雖然是擬鳳道君心中的第一女婿,但聯姻這事誰上不是上,若擬鳳道君強娶強嫁,不是可以出賣軒師兄保全宿師兄?”令梨暗想。
兩人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摸上自己的本命劍。
宿回雲不知道,在他沒有意識到的地方,他的師弟師妹已經完成了互相擔心、互相甩鍋、互相出賣的三次心意相通,隻差拔劍互捅,血水交融。
無法加入群聊的他打開了門扉,問門外侍從:“找誰?”
侍從沒想到他們三人住一個屋,連連拱手道:“宿真人夜安,伽梨真人可在?”
擬鳳道君有令梨上交的報名表,記下了令梨搶走伽野姓氏的假名。
“找我?”令梨顧不得和軒曉同門相殘,不解道,“夜深露重,何事不能明日再說?”
正值修煉的好時光,誰要和一隻大白鵝深夜幽會啊。
“我家主人有要事與真人相商。”侍從雙手遞來一個信封,“真人可觀後決定。”
令梨接過信封,撕開後瞥了兩眼。
她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承蒙道君厚愛。”令梨收下密信,“我這就來。”
宿回雲:“我與你同去。”
侍從麵露難色:“這……我家主人隻有請伽梨真人。”
“沒事,師兄。”令梨傳音入密,語調奇怪,“這事師兄在場有些不方便。”
“如果可以,今晚之後,師兄最好和我保持距離。”
說完,她斷開傳音,轉為開口道:“不必了,多謝宿真人關心。”
令梨禮貌而疏離地拉開與宿回雲的距離:“我突然想起,我與兩位是臨時隊友的關係,比賽已告一段落,脆弱不堪的聯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下次見麵,我當用對強敵的敬意對待二位。”黑袍劍修放出狠話,“也希望兩位回以我同等的敵意。”
令梨說完,頭也不回地跟著侍從離開,隱入茫茫夜色中。
在外人眼裡,這一幕無疑是孤寡散修接到化神道君拋來的橄欖枝,為利益瞬間反水不認人,果斷拋棄臨時隊友,大言不慚放下狠話,自此是敵非友。
但在無比熟悉小師妹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天賦技能的宿回雲和軒曉眼中,令梨隻差把“我又要開始搞事了”幾個字頂在頭上。
孤身離去的令梨不知道師兄們對自己的秉性已經了然於胸。
她明明很無辜,人是擬鳳道君親自來請的,信是擬鳳道君親筆寫的,她多乖多聽話地跟著陌生人走了呀,怎麼能說搞事的人是她呢?
令梨搖頭歎氣,踏入熟悉的西苑。
擬鳳道君沒有在屋子裡等她,而是負手站在水澤邊,任夜風卷起淡青色的道袍。
好一幅前輩高人深夜點化有緣後輩的飄渺成仙圖,令梨站在遠處欣賞了片刻,假裝被他一眼驚豔。
“承蒙道君厚愛。”令梨拱手道,“收到前輩密信,晚輩驚訝不已。您信中的允諾,當真?”
“若是不信,你怎會來?”擬鳳道君笑得從容,“院中隻有我們兩人,小友何必遮掩麵容?”
“我知道你填寫的資料有假,身份經不起推敲,許是背了通緝令在身上。”擬鳳道君隨意道,“不如本座替你向仇家擔保,一笑泯恩仇如何?”
令梨古古怪怪地看了擬鳳道君一眼。
真的嗎?她不信。
這世上能讓薄念慈改主意的人還沒出生,令梨通緝令上的賞金買下整座金鱗城都綽綽有餘,不客氣地說,擬鳳道君全部身家加起來不夠令梨人頭的尾款。
她很貴的。
“道君說笑了,我一生與人為善,至善至誠,怎會有仇家?”
令梨語調淒淒:“遮掩麵容不為其他,隻因晚輩麵容有損,奇醜無比,昔年曾被路人以閻羅鬼刹相稱,凡我走過之地,宛如陰兵開道寸草不生,青天白日見了鬼——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她抬起袖袍抹了抹乾爽的臉蛋,聲音決絕:“不瞞道君,因容顏之故我早已心魔叢生,遍尋他法解不開,滿腔希望寄予鬼算子前輩的指引。”
“那桃枝我勢在必得,即使要與人美心善的宿真人反目成仇,我亦在所不惜!”
令梨擲地有聲,聲音在漆黑的夜色裡宛如孤魂幽鬼餘音嫋嫋,聽得人後背汗毛豎起。
“原來如此。”擬鳳道君尷尬地給自己找台階下,“提及小友傷心事實在抱歉,我信中所書句句是真。”
“道君一言九鼎,我自是信的。”令梨放下擦假哭眼淚的手,問道,“前輩從何得知有一元嬰老祖覬覦桃枝,隻等魁首選出便要殺人奪寶?又為何告知於我?”
“本座有本座的消息來源,莫要多問。”擬鳳道君警告道,“我看好小友,特意好心提醒你。那位元嬰老祖是妖族一位大人物,心思詭譎,心眼極多,後台之強硬超乎你的想象,絕不是小小散修能得罪得起。”
“他的原型更是恐怖。”擬鳳道君輕輕歎氣,“我身為妖修,隻想想便覺得可怕。”
是啊,令梨心想,你是隻鵝,覺得貓可怕多正常。
“竟是如此?!”令梨淺淺吸氣,焦慮道,“我的心魔不可再拖,縱使是元嬰老祖,我亦得奮力一搏才行。”
“奪冠不易,豈容黃雀在後,還請前輩幫我。”令梨拱手懇切道,“我不能沒有前輩的幫助。”
擬鳳道君滿意地點點頭。
還是散修好,稍微嚇一嚇就收買成功了,再給點小恩小惠,還不把她死死拿捏?
“小友放心,我等利益相同,從今夜起便是牢不可破的盟友。”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有付出才有收獲。擬鳳道君伸出背在身後的手,將滿滿一乾坤袋的靈石遞給令梨。
“收下它。”他大氣道,“這是我投資你的第一桶金。”
……
夜幕沉沉,伽野倚靠在陰暗的牆根,手機淺淺的光芒照亮他微蹙的眉峰。
宿回雲發來的消息隻有寥寥幾字,內容卻很不對頭。
“擬鳳道君深夜把阿梨叫去了?還點名讓她一個人去?”伽野怎麼想怎麼不妙。
阿梨說去就去,不讓師兄跟著,也不給他們看信,三言兩語與他們劃分界限,至今未歸。
伽野思索片刻,沒有直白問令梨發生了什麼,在表情包裡翻翻找找,點擊發送。
【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貓貓,飯飯,餓餓.jpg】
幾分鐘後,消息顯示已讀。
下一秒,令梨的回複跳到伽野眼前。
是個紅包。
金額之大,超出了伽野對令梨財政狀況的理解。
伽野陷入沉思。
已知阿梨獨自一人被擬鳳道君叫走至今未歸,再知她大多數的存款壓在賭局裡不能取出來,如今天降橫財,隻有一種可能。
“難道——”伽野喃喃自語,“阿梨把擬鳳道君賣了,他還幫她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