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臉上怎麼青一塊?”
齊秀蘭突然用力把洗衣盆往地上一丟,叫起撞天屈來。
“姓白的賊漢好生無禮!如今當大王,不把老娘放眼裡了!”
阮曉露連忙拉她坐下。齊秀蘭竹筒倒豆,跟她訴起苦來。
她老公白勝最近新入夥,也不在核心領導層,每天沒啥大事,除了下山打劫,就是聚義廳喝酒。
白勝諢號“白日鼠”,形象上是窩囊猥瑣那一款的,跟豪氣乾雲的三阮、劉唐他們沒法比。武功麼也稀鬆平常,彆人力能扛鼎,他耍個大刀都能閃著腰;彆人飛簷走壁,他翻個牆都能崴腳。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演技好,能忽悠人。但這點本事在山上也用不上。大家都是生死兄弟,肝膽相照交心交肺,他敢騙誰?
這麼在山上久了,不免有點自卑,喝酒的時候貼牆坐,走路也走在領導後頭。
而白勝老婆齊秀蘭呢,祖輩是釀酒出身。她上山來以後,自然而然地承包了山上的釀酒作坊,一堆小嘍囉巴結她,就盼著她能多給一口。
齊秀蘭底氣漸足,出門橫著走。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把老公使喚來使喚去,罵起來也不含糊。
家有悍妻,本來白勝這樣的日子都過慣了;可是最近融入了集體生活,周圍人居然紛紛替他抱不平,說白兄弟響當當一條漢子,怎能被一介婦人拿捏,算什麼英雄?瞧不起,瞧不起。
白勝虛心討教大夥該怎麼辦。一群沒媳婦的光棍開始雲當爹,隔空打牛地建議:這女人不能慣著,得打。打她幾頓就服氣了——哎,白兄弟,你不會連打老婆都不敢吧?
白勝天天被人激,心裡開始活泛。終於有一天鼓起勇氣,找個茬,跟老婆乾了一架。畢竟是男人,體力上略占上風,把老婆揍個鼻青臉腫。
當然自己也掛了彩。第二天頂著一頭包去聚義廳,大夥一見,喲嗬!動真格了!
於是排隊朝他敬酒。白勝飄飄然,傷也不疼了。
從此以後,他膽子漸肥,跟一群綠林高手耳濡目染,揍人的手段也漸長。齊秀蘭招架不住。
*
“他奶奶的!”齊秀蘭把盆裡衣服一件件慣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落,“老娘為了他坐監受刑,受了多少屈辱!上山第一天,他跪在老娘跟前,發誓要敬重我一輩子!如今才過多久,全變了!這日子可怎麼過喲!”
想到自己已經進了賊窩,連娘家都回不去,又禁不住嚎啕大哭。
阮曉露聽得火冒三丈,一拍大腿,罵一聲狗日的。
老話說得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當初那個求爺爺告奶奶的可憐蟲,“渾家沒救出來,俺也不走”的大情種,被梁山這麼一養,居然也學會耍橫了!
花了她五十貫錢呢!當初就該讓他爛在牢裡!
齊秀蘭:“妹子,你是俺兩口子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得空去跟俺老公說道說道,罵他一頓。他如今都聽不進去俺講話……”
阮曉露兩手一攤:“人家現在可牛氣了,也未必肯聽我呀。”
齊秀蘭不好意思:“你兄弟們的話,他總聽吧?”
阮曉露想了想,要是搬出三阮來,大約確實治得了白勝;問題那是三阮,不是老娘舅,更不是婦聯乾部,聽說白勝敢打老婆,說不定還會翹大拇指:白兄弟支楞起來了!
哎,這滿山的落後分子,帶不過來啊。
治梁山的落後分子,就不能講道理,就得用梁山特色的方法道路。
如果能借此機會,稍微提升一下梁山對女性的友善度,就再好不過了。
阮曉露看看齊秀蘭,忽然問:“這些日子,你吃啥?”
“我?”齊秀蘭愣了愣,“去庫房領糧食,自己隨便做點湯餅麵點什麼的。”
雖然有過一次去聚義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經曆,但齊秀蘭不好意思天天去,日常就是從糧倉裡領點雜糧,和以前當平民一樣,節儉著過日子,每天既要釀酒還要乾家務,從天亮忙到天黑。
她剛剛經曆了幾個月的牢獄之災,身體虛弱,一身的傷,比以前瘦了三十來斤。頓頓吃雜糧也補不回來,上個山都喘,端個洗衣盆都吃力。
而白勝呢,同樣是牢獄之災,上山的時候瘦骨嶙峋,像個剛從五指山爬出來的猴子;如今天天吃喝休養,養得麵白唇紅細皮嫩肉,成唐僧了。
以前兩口子摩擦,還能勉強打個平手;如今可不一樣了,白勝單方麵吊打。
“走走大姐,彆管衣服了,跟我去水寨,”阮曉露一把將齊秀蘭薅上路,“我有一計,能讓白勝不敢再揍你,隻是花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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