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這幫刁民又蠢又壞(1 / 2)

說也奇怪, 魯智深這鼾聲雖吵,但幾天之後,大家都神奇地適應了。睡覺時聽見大師打呼, 就能安心不少,不怕賊惦記。

曉行夜宿,路人的口音慢慢變化。逢州過縣, 牆上貼的通緝令也慢慢變化,熟麵孔越來越少, 逐漸換成了不認識的江湖豪傑。

出了山東地界, 居然還開始有綠林宵小不識大佬,作死攔路剪徑,當然是被狠狠收拾一番, 從此腦海中刻了梁山和二龍山的名字。

天氣越來越和暖, 鄉村田舍透著青綠之色,路上也多了山丘、渡船和小橋。

走了十來天,便到揭陽嶺。過了揭陽嶺,便是潯陽江。但見遠山渺黛,水天同碧, 端的是江南風物。江邊一串渡船漁船,好似那隨波的魚, 徐徐湊向四麵八方。

終於見著片比梁山還大的水了。晁蓋連聲感歎“好山好水好風光”, 隻恨自己肚裡沒墨水,說不出彆的詞兒來。

魯智深是關西糙漢,頭一次體味那江南風光, 連聲叫好,說以後要常來玩。

公孫勝:“船家,來渡江!”

扯開嗓子叫了半天, 叫來好幾艘渡船。可那艄公看看江邊這幾位重量級北方大漢,又看看自己的小破船,全都遠遠的搖頭擺手,表示恕不接單。

孫二娘焦躁:“江南風景不錯,就是人忒小氣。我們又不會劫他的船!”

阮曉露實話說:“咱們中間有幾個人,看著確實挺像劫匪的。”

武鬆眼神指指遠處:“那邊有津渡,必有官船,價錢貴點而已。”

孫二娘白他一眼:“你有度牒你不怕,老娘可不去自投羅網。”

武鬆笑道:“此處離山東千裡遠,誰認得你?”

孫二娘堅決不去官渡,就要私渡安心。

其餘幾個人也意見不一,誰也說不服誰,眼看日頭近午。

魯智深:“不吵了不吵了!找吃的去。”

渡口人多,酒肆也多。找了間最大的,門口紮著彩棚,雅間裡歌女唱曲兒,幾個閒漢門口晃。

魯智深:“酒家……”

不用他喊,那酒保迎來送往,啥人沒見過,一看這和尚行者,知道是硬茬,伺候好了還沒事,萬一有怠慢,乒乒乓乓打起來,這酒店就等著重新裝修吧。

趕緊低頭一拱手,“師父們請!客人們請!”

給請進個最大最豪華的包間,然後連聲吩咐小二,菜蔬果品海鮮按酒流水價上來。又端上來一壺酒,說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玉壺春”,給您嘗嘗?

服務態度如此完美,再愣的刺兒頭也挑不出錯處。魯智深嗬嗬大笑,招呼大家坐下。

那酒保布好菜,迅速開溜,躲在廚房裡忐忑不安,就怕裡頭喝高了撒酒瘋,可彆牽累自己。

不過那酒保多慮了。“玉壺春”打開,魯智深和武鬆各自嘗了一杯,就十分克製地放下了盞子,專心吃肉。

還互相客氣起來:

“師兄多喝點。”

“你喝,你喝!”

彆說撒酒瘋,連臉都不帶紅的。

沒辦法,喝過梁山“仙人釀”,再喝什麼好酒都像是甜水兒。

倒是晁蓋、公孫勝和孫二娘,一杯杯喝得很儘興。

孫二娘有點上頭,嘗了一筷子魚,又捏了一塊羊肉,忽然啪的放下筷子,一隻腳踏在凳子上,叫道:“酒家!”

那酒保垂頭喪氣。該來的總要來。趕緊叫來掌櫃的,不能他一個人挨罵。

“客人……客人有何吩咐,小店小本經營,有怠慢之處萬望恕罪……”

孫二娘指著那一桌好菜,柳眉倒豎,殺氣橫波。

“我說你們這江南的菜蔬,沒蔥也就算了,也忒寡淡了一點兒!怎麼,買不起鹽?你自己嘗嘗,這是湯嗎,這就是水!放條活魚進去都能遊!……”

阮曉露心平氣和:“這菜確實太淡,你們回鍋去加點鹽。”

魯智深:“鹽罐子拿來,灑家自己倒!”

北方人口重,受不得如此養生的菜。

那掌櫃的聽了哭笑不得,隨後麵露難色,左右看看,覺得還是阮曉露最好說話。

“娘子您不知,此間的鹽確實值錢。本地那個官派的鹽商,這個月鹽引沒批下來,隻能賣庫存,炒到兩百文一斤,而且都摻了沙和水,難以入口。小店買了這鹽,還得自己過濾煎煮,三斤劣鹽熬成一斤粗鹽。今日的存鹽正好用完了,沒辦法,菜蔬味道淡了些,隻能多加薑醋調味。您要想回鍋重燒,那……那……”

掌櫃的看看魯智深,又看看武鬆,又看看晁蓋,又看看滿麵殺氣的孫二娘,視死如歸地吐出最後三個字。

“得加錢。”

然後深吸口氣,等著挨罵。

誰知沒人罵他鑽錢眼兒。大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前幾句話上了。

“一斤鹽兩百文?”晁蓋覺得難以置信,“前些年在我們東溪村,一斤不過五十文!如今什麼世道,物價漲得那麼厲害?”

那為什麼梁山兄弟攔路搶劫,收入沒跟著漲呢?

孫二娘搖頭:“世道沒變。就說最近,孟州那裡,一斤也就六十文。”

掌櫃的見這夥江湖豪傑還算講理,陪笑道:“那是你們北方地界。客人也知,如今官府管著鹽引,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定額。我們這地方年年缺鹽,一勺鹽貴過一鍋飯,一斤兩百文還算好的呢!”

公孫勝遊曆山川,胸中有點地理知識,當即表示不信。

“兩淮地方向來產鹽,怎麼會缺鹽?”

掌櫃的苦笑:“小的若知道這些,小的也不賣酒了,府衙裡當官去。”

武鬆一直不吭聲,此時開口。

“掌櫃的,你也莫訴苦哭窮。誰不知道官鹽貴,我就不信你們這裡沒私鹽。喏,這裡是五十文,你去給我們買一斤來。”

掌櫃的挺胸抬頭,正義凜然:“小的做合法生意,向來隻買官鹽!私鹽是什麼,不知道,不清楚,從來不買。”

一桌子人都笑了。

這年頭誰沒買過私鹽?官鹽那麼貴,誰頓頓吃得起?他裝給誰看呢?

孫二娘喝口酒:“你怕啥,我們像是微服私訪的官差嗎?”

那掌櫃的猶豫。

武鬆往窗外探半個身子,回過頭,指一指。

“就那個在你們樓下挑擔子賣茶水的婦人,她那擔子裡肯定有鹽賣。你去吧。”

掌櫃的無話可說,隻能賠笑,小聲說:“師父慣走江湖,果然火眼金睛。最近官府查私鹽查得緊,小的聽你們是外地口音,隻能小心著些……”

免得碰見釣魚執法的。

武鬆笑道:“去吧!”

掌櫃的往外看看,還是不太敢。

食鹽是民之根本,是國家戰略物資,向來為朝廷所壟斷。每逢朝廷缺錢,總會把主意打到鹽上——哪個老百姓不吃鹽呢?

官僚壟斷的結果就是,官鹽價格奇高,且隻在繁華市鎮有少數銷售點,買起來很不方便。

老百姓當然不肯白做大冤種,都用各路神通買賣私鹽,形成了活躍的地下經濟市場。官府年年打擊,可惜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賣鹽的小販走街串巷,化整為零,藏於群眾,越來越隱蔽,越來越難抓。

既然抓不到賣家,那就從買家入手。做餐飲業的一直是官府的重點監察對象,三天兩頭突擊檢查。眼下這麼個青天白日的時節,掌櫃的可不敢頂風作案,給自己招麻煩。

阮曉露毛遂自薦:“我去買。”

在梁山待了那麼久,見識了無數黑惡行徑,還沒體驗過“買私鹽”呢。

在她心目裡,鹽就應該近似不要錢,飯桌上隨便加,超市裡兩塊錢一大包。而現在,老百姓吃個鹽還不能隨便吃,有便宜的非要買貴的,這才不正常呢。

她抓了一把錢,興致勃勃地下樓。

酒樓挨著渡口,一條街全是擺攤的。有人賣水果,有人賣香藥,有人支攤子算命,有人往小孩手裡塞糖果,旁邊大人讓還回去,小孩已經一口把糖吞了,大人罵罵咧咧掏錢……

那個賣茶湯的婦女平平無奇,為啥武鬆就那麼肯定,她手裡有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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