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吞沒(1 / 2)

夫君飛升成仙之後 鬆庭 16127 字 9個月前

滿座寂然中, 第一個有動作的是離風。

——他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心臟,確認有沒有被昭昭牽連,又開始刺痛無比。

但是沒有。

離風摸了一圈,也沒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異樣。

他抬頭看向昭昭, 被眾人用或震撼或茫然的視線環繞的少女, 麵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異樣, 反而相當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眼前的這張臉。

平心而論,那真是相當好看的一張臉。

塗山氏的狐族無論男女皆以美貌聞名,但再漂亮的皮囊, 也隻不過是一雙眼睛一張嘴, 若無氣度支撐,都隻不過徒有其表。

而眼前的狐族不知是如何做到的,隻需一眼,不僅連容貌完美複製,就連氣質也模仿了個七八成。

麵含春色的青年黑發如綢, 濃睫垂落, 半掩著笑意瀲灩的眸光。

燭火搖曳, 他端坐在那裡, 如玉石溫潤內斂, 似散發著瑩潤皎潔的光。

在座諸多女修, 有的久居即墨海, 從未見過天樞道君真容, 也有的如塗山瓏, 多年前天樞道君來即墨海處理族務, 曾打眼瞧見過一次。

長成他那副模樣,但凡見過一次,哪怕時隔百年也記得清楚。

昭昭微微俯身靠近, 抬手碰了碰他的臉,眨眨眼感慨一聲:

“塗山氏的術法當真厲害,的確模仿得很相似呢。”

她轉過頭,如獲至寶般看向塗山瓏。

“難怪塗山仙子為之驕傲,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塗山仙子的這份厚禮,來日塗山仙子若得閒,還請務必來明燭山做客。”

離風不可思議地瞪著麵前笑意如常的少女。

她沒事兒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塗山瓏敢送她也真敢收啊。

“……自然。”

塗山瓏微微有些僵硬的麵色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然而她視線不斷在白狐臉上打轉,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白狐幻化的模樣幾乎能以假亂真,就證明這位明燭山之主對天樞道君絕非驚鴻一瞥。

要多熟悉他的人,才能分毫畢現,一絲不差的重現出他的樣貌?

反正在塗山瓏看來,除了發色和氣質有些微出入,她看到的一瞬間幾乎都要誤以為是天樞道君本尊在此。

“如果沒認錯的話,明燭山之主所喜的容貌,似乎是昆吾仙境的天樞道君?”

席間,有人試探著問出聲。

昭昭歪歪頭,反過來問:

“有何不可嗎?難道諸位覺得這張臉不好看?”

“……”

好看是好看。

但這樣的好看,配上天樞道君這般的身份地位,顯然不是拿來給人喜歡,而是拿來給世間眾人瞻仰的。

就連他化作黑發模樣,披著一身輕紗柔緞坐在這裡,也與周遭那些以色侍人的夫侍不同。

看著就教人隻想遠觀,不想親近。

塗山瓏忽然開口:“這麼說,仙子與天樞道君相識?”

“曾有過一麵之緣,不熟。”

昭昭笑眼彎彎,似不將這事放在心上。

若她此刻與天樞道君大攀關係,倒還不足為懼,可她偏偏如此輕描淡寫地帶過,倒讓塗山瓏心生忌憚。

她插手鐘離氏的事,會不會有天樞道君的示意?

塗山瓏眼瞼微垂,掩去心中諸多猜測,再抬起頭時,她又恢複了風情動人的笑容:

“今日筵席,隻為慶賀明燭山迎來新主,即墨海再添一宗,不瞞仙子說,即墨海地勢特殊,與魔界鬼界接壤,實在是需要大能坐鎮——仙子既認識天樞道君,不知今後即墨海有動亂,可否走仙子的門路,邀天樞道君前來相助?”

話中試探的意思,就連一貫不愛動腦子的離風也聽出了幾分。

塗山瓏這是在試探謝檀昭與天樞道君的關係,究竟是何程度,會不會聽她一聲號令便前來助陣。

“鐘離氏在此,他作為鐘離氏的族長,若遇危險,總是要來的。”

昭昭四兩撥千斤地帶過這個話題,又道:

“不過天樞道君如今正在閉關,即便相助,也要等他出關後再議了。”

塗山瓏聽到此處,麵色一凝。

她連道君閉關的事情都知道,果然與道君是熟人!

塗山瓏哪裡能猜到,這消息根本就是鐘離舜那小子趴在族中族老的牆根下偷聽來的。

這一場暗中交鋒不斷的筵席終於到了尾聲。

“……你居然會借天樞道君的名頭來給自己壯聲勢,嘖嘖嘖,這不像你啊謝檀昭。”

回程路上,離風饒有深意地說道。

“怎麼不像我?”

離風想了想:

“就你之前一提起天樞道君那三分哀愁七分委屈的模樣,嘴上說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背地裡心痛得要死——現在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借他的勢,這變化確實挺大的。”

雖說離風這番說辭有誇張意味,但昭昭想了想,他說得也沒錯。

“這可能就是斷情絲的好處吧。”

昭昭掌心撫在心臟的位置。

“若是未斬斷情絲,以我那點矯情的自尊心,大約寧死都不肯在外提他一句,可現在想想,道君可以借一個凡女渡他的情劫,我又為何不可利用他來渡我的劫?”

太過在意,太過想要與他分割乾淨,未嘗不是另一種念念不忘。

“況且,這本就是鐘離氏引來的麻煩。”

昭昭回過頭,看向禦風跟在他們後麵的白狐。

那白狐還頂著謝蘭殊的樣貌,淡笑著望過來,滿眼都是綿綿情意。

昭昭眸色平靜,未有一絲動搖。

至明燭山時,昭昭老遠就在山門外見到了靠著柱子打瞌睡的明決道人。

“……不是都說了我們今日晚歸嗎?師尊怎麼又在這兒等著。”

昭昭上前輕聲叫醒了他。

明決道人睡眼惺忪,見昭昭和離風二人平安歸來,這才放下心中重擔。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那老朽也回……咦?”

他看清離風身後的身影,頓時驚得瞌睡都沒了,瞪大了眼指著白狐道:

“那不是——”

“是塗山狐族。”

昭昭將今日筵席發生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雖聽說了前因後果,知道當時情形下,昭昭沒有辦法推辭,但彆說她了,明決道人看著那張臉都覺得心驚肉跳。

“那你準備如何安置他?”

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奸細,不好殺,也不好真的收在身邊,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

白狐擠開離風,緩步朝昭昭走來。

狐族的步伐儀態也彆具風情,搖曳之間,既不顯過於陰柔,又好似每一步都精心設計,走得勾人心魄。

“夜已經深了。”

白狐風姿翩翩,手指勾住昭昭的衣服鏈飾,眨了下眼。

“仙子想要如何安置奴,奴都聽仙子的。”

離風在旁邊都看傻了。

不是。

一個有人性的男人能做出他這種表情?

昭昭也笑盈盈地回望:

“好啊,當初他怎麼做,你也就怎麼做好了。”

白狐眸光又嗔又喜,他理解的做和昭昭說的做,顯然不是一個東西。

這一點,直到他被領到一片荒地上,被昭昭塞了一把鋤頭時,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來,乾吧。”

白狐:“……”

他是很想聽到這句話,但並不是想在這種情況下聽到這句話。

“這一片靈圃,我準備用來種一些仙草靈果之類的,苗都備好了,可惜這片地實在太大,沒人肯乾,還好你來了,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白狐又露出了一副經過精心設計的哀容:

“可……可奴是來伺候仙子的,這雙手從未做過農活,若是受了傷生了繭,還如何伺候仙子……”

“你三天內把這片地翻好,就是伺候我了。”

昭昭笑盈盈拍了拍他的肩。

“而且實不相瞞,我就喜歡看男子在田裡揮汗如雨的模樣,有種彆樣的魅力呢。”

“……”

白狐覺得她是在胡說八道。

“不想乾?”昭昭歪歪頭,“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強求,你是塗山仙子送來的禮物,那便隻好將你原封不動地送還——”

“仙子的命令,奴自然無有不從。”

白狐咬咬牙,決定忍了這口氣。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族長交代的任務比較重要。

昭昭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月夜清輝,一聲又一聲的鋤頭落地聲響起。

白狐脫掉了那一身累贅複雜的紗袍,挽起衣袖,露出他青筋微凸的手臂。

這樣的體魄,看上去倒是與他的外表頗有反差。

坐在樹上的昭昭盯著他的臉瞧了一會兒,道:

“還是變回你自己的模樣吧。”

白狐抬起頭,有些奇怪:“奴這張臉是按照仙子的喜好幻化的,是仙子覺得不夠像嗎?”

“……很像。”

尤其又是這樣相似的場景。

可越是相似,她越能看出他們之間細微的不同。

每一點不同都好像在強調,謝蘭殊的獨一無二。

“我還是更喜歡你原本的樣子,”昭昭從樹上摘下一顆果子扔給他,“不必模仿彆人,你原本的模樣就很好看。”

白狐微微一怔。

塗山修媚術的狐狸,皆以能完美複製他人模樣為榮。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誇讚他原本的容貌。

……她還說了喜歡。

修媚術的白狐,隻聽過彆人心臟亂跳的聲音,何曾有過自己心跳加速的時刻。

白霧聚而又散,白狐褪去偽裝,露出一雙瀲灩勾人的桃花眼。

他期期艾艾地抬眸,試探著問:

“仙子覺得,我與他的模樣,你更喜歡誰的?”

昭昭臉不紅心不跳地騙人:

“你,肯定是你,你要是今晚能將這片地都犁好,就更招人喜歡了。”

白狐也心知她是在哄他。

不過少女容色秀美,瞳色清亮,就算是說騙人的假話,也是那副真摯動人的模樣,叫人聽得心裡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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